第26章
他唇角似帶有一絲笑意,沉聲道:“看來公主確實沒偷懶,抄佛經抄到這個時辰?!?/br> 方才那些話他肯定都聽到了,如此說,多少是在調侃她呢,但蕭玥也只能裝作毫不知情。 她垂眸抿唇,作嬌羞狀,“還以為將軍當真不來了呢?你要來,也不提前知會一聲?!?/br> “你瞧瞧,這衣裳一點都不好看,而且我還未傅粉施朱,我現在這個樣子,你一定覺得我丑極了?!?/br> 她擺弄了下身上的僧服,又摸了摸臉,索性側過身去,不再看他。 楊軒覷著她哀怨的神情,以及那扭捏的小模樣,只覺有幾分好笑。 方才還說潛心修行,積攢功德呢,這會子就嫌棄自己身在佛門,不能梳妝打扮了? 她這個樣子,讓佛祖如何信她? 男人走近一步道:“想必公主已經知道在下要去江南一事,若公主當真是如老幺所說的那般,和善體貼,就該把魚符還給在下,否則在下離京,卻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會十分麻煩?!?/br> “老幺?”蕭玥轉身,眨了眨眼睛,“是白天那個俊俏的小郎君么?” 俊俏的……小郎君? 能有他??? 楊軒臉色略微一沉,面無表情地低“嗯”了聲。 此時,蕭玥已經從衣襟內取出了魚符,大事當頭,她也不敢再同他鬧。 她伸出手遞上前去,卻帶有幾分遲疑,“將軍,沒了這魚符,你還會來見我么?那晚同我說的話,是否就不算數了?” 楊軒接過魚符,握在手心里,明明是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可此刻卻突然覺得心里頭少了點兒什么。 而她這一問,倒是讓他頓時明白了這種落空感從何而來—— 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羈絆,他確實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再來找她。 特意費時談情說愛這種事,他眼下,還當真做不到。 可看著她那雙隱隱泛光的眼,再想起她方才在佛祖面前的真切言辭。 男人這張嘴終于還是善良了一回,“等在下從江南回來,就來看望公主?!?/br> 聞言,蕭玥嬌嫩的小臉上驀地綻放開笑意。 可沒過一會兒,她的臉色又變了變,“我母家是姑蘇人士,聽聞江南的姑娘芳蘭竟體,頗具才情,而那廣陵廿四橋的畫舫里,更是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哪怕青年才俊,也難逃里頭的溫柔鄉?!?/br> 她上前握住男人的手,“將軍可得時時刻刻念著我,莫要被其他女子拐走了?!?/br> 說話時,她一雙瀲滟水眸還流轉著點點波光,一副柔媚之姿。 楊軒垂眸注視,自覺,若是再看下去,只怕他還沒出洛京城就要先掉進溫柔鄉了。 他撥開她的手,道:“公主的心思,還真是愈發多了些?!?/br> 此去江南,先別說賑災之行能否順利,光沿途保護大皇子一事就夠他頭疼的了。若真有女子敢貼上來,那也絕對是想來要他性命的。 “在下該走了,告辭?!?/br> 從這里快馬回府也得半個多時辰,沒法再耽擱,說完,他徑自離去。 卻在行至房門口時,又頓了下步子,眼角余光瞥見少女跟在他身后,似是有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他眸色暗了暗,卻還是跨門而出,消失在了黑夜里。 院中竹影紛繁,清輝落下一地斑駁,蕭玥站在房門口,只覺滿眸岑寂蕭然。 他果然每回都走得如此灑脫,哪怕這一次是要出遠門,也不愿多跟她說上幾句話。 方才在他面前的從容皆是裝的,她真的一點兒也不想他去江南。 此時此刻,她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謀劃有多么拙劣,在此般變故面前,她根本就是無能為力。 如是想著,蕭玥只覺胸口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鼻間漫上陣陣酸澀。 她蹲下身去,雙手抱膝,將小臉埋在膝蓋上,好掩住奪眶而出的眼淚。 抽泣聲愈漸加大,慢慢兒地,竟放聲痛哭了起來,就像是要把多年來積累的情緒一次性宣泄而出。 直到露茴走過來,抱住她的肩膀,“公主,楊將軍已經走遠了,您快別哭了?!?/br> 蕭玥這才緩緩抬起了頭,她聲音輕而啞,顫聲說:“露茴,我,我是真的難過?!?/br> 瞧見著她那雙失神且通紅的眼,以及臉頰上布滿的淚痕,露茴不由愣住。 心想:公主莫不是當真喜歡上楊將軍了? …… 青松挺立,君子蘭倚在花墻一角,隨風搖曳。 楊軒滿身風塵,剛踏進自己的院子,便見父親楊荀正在廊下來回踱步。 他走上前去,“阿耶?!?/br> 楊荀頓步,轉頭看向他,“回來了啊?!?/br> 以往這個點,父親都已經歇息了,楊軒連忙問:“阿耶找我有何事?” 看著對方的神情,楊軒大抵也能猜到他想說什么。 楊荀語重心長地開口:“軒兒啊,這趟江南之行,你定要萬分小心?!?/br> 本無意卷入立儲一事背后的明爭暗斗,但圣上執意讓楊軒蹚這趟渾水,這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過。 如果大皇子在外頭出了意外,怕是他們楊家都得遭殃,而這儲君之位若是因此落入他人之手,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你是為父的兒子,為父定然希望你能平安無事,”楊荀注視著他,神色凝重,“可若是當真遇到不測,你知道該怎么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