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程毅回了房,鉆進了施越鋪好的床被間,冷冷的觸感,讓他的記憶愈漸清晰。 羅琳在程毅八歲時,就得了癌癥,那時候程汐也就只有十歲,猶記得他們握著一夜蒼老的mama的手哭時,羅琳將他們抱在懷里撫慰。 羅琳撐了很久,但絕望卻是從生了程毅后,就開始有了。 羅琳,不是程啟文最愛的女人。 那個叫林佳的女人,在漫長的一段時光中,和程啟文交纏不清,離開程啟文的四年里,她入德國深造,將愛情視為前途面前的糞土。 林佳從德國歸來,如愿以償入了設計院工作。而那時,程啟文和羅琳的孩子剛剛誕生。在他們分別的四年里,林佳為了不給自己留后路,生生斬斷了他們之間的消息。得知程啟文結婚的消息時,她在德國的學業也剛好結束。啟程回北京,落入京城的地面那刻,林佳漸漸后悔與他斷開聯系的這段時光。 如果當時,不說決絕的話,留下一條后路,或許,破鏡能夠重圓。 可學識和道德讓她學不會去破壞一個有孩子的家庭。 再次見到程啟文,已是回北京后的一年,一場偶然的飯局上,昔日青梅竹馬的戀人,各自懷揣著難以言喻的心情見了面。 得知林佳在德國的四年里,勤工儉學,也未戀愛,而回國至今,都不談婚論嫁。程啟文雖已娶妻生女,但仍然不可否認再次見到林佳后,他已然慌亂的心緒。 而在那后的時光里,他們斷斷續續以老友的身份相處。 直到,有一天,羅琳發現了程啟文身上不屬于她的香水味。 羅琳是知書達理的女人,也同樣擁有自己傲骨。跟程啟文結婚的這些年里,她相夫教子,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面臨這樣的局面。 得知林佳的存在時,程啟文并沒有否認,他雖未做過實質性的出格行為,但是一顆心已不再屬于羅琳。 比得不到人更可怕的,是得不到人心。 羅琳無畏懼往后,提出離婚,當時程啟文的父親,程水堯在世,用祖傳的鞭子鞭撻不孝子,示以讓羅琳放心。 她是程家唯一的媳婦,永不更改。 而讓羅琳改變做法的,是程毅的到來。 程啟文也向她發誓,會和她一生一世。 忍耐從來不會換來她所想要的東西,再次發現程啟文和林佳糾纏不清時,是羅琳親眼看見的。 而當時,一無所知的程水堯在病榻上,握住她的手,希望羅琳能夠永遠和程啟文撐起程家,替他照顧宋婉蓉。 公公婆婆是羅琳的恩人,一生都未將她看作外人,程水堯臨死前的唯一心愿,羅琳答應了。 便也付出了一生,允諾。 她到死,也還是程家的媳婦。 程毅不知幾歲時,經常能看到羅琳和程啟文吵架,宋婉蓉在時,他們只冷著臉,宋婉蓉走后,他們便不再顧忌程汐和程毅。很多個夜晚,程毅都不懂為何程啟文都不回家,也不懂羅琳為什么要和他吵架。 某天,一個電話后,羅琳像往常那樣叼著一根煙,看窗外的月色靜靜流淚。 她身旁的程毅趴在欄桿上看mama,問她為什么又哭了,分明,也沒有吵架。 羅琳摸著程毅的腦袋,看向漆黑遠方,看向始終如一的月亮,“mama想mama了,mama再也沒有mama了?!?/br> “那mama為什么要看月亮?” “因為它永遠也不會變?!逼照彰恳淮缤恋?,帶去思念。 程毅不懂,再長大時,說服了宋婉蓉去了英國后,他也漸漸懂得羅琳當時說的話。 這個世界,周而復始,變化莫測,唯有日月永不改變。他也漸漸知道,羅琳為了程家,付出了一生,卻連自己母親的最后一眼都未看見。 像是懲罰他們,程毅一去英國,就是十年。那個叫林佳的女人,在羅琳死后的兩年搬進了程家。 似乎只有程毅記得程啟文的惡行,而他的至親們,都已忘卻,或是選擇原諒。 可每每想起病榻上的光頭瘦弱女人,程毅就后悔,如果當時沒有自己,他母親的后半生,可能會很快樂,會回到那個江南小鎮,陪一陪她自己的母親。 那一紙婚姻在程毅看來,像一張廢紙,法律約束不了人心,道德也從來只以自身出發。 防盜門被敲得咚咚響,耳邊的手機也持續亮光,可程毅卻將耳朵埋在被子里,不想去顧及那咚咚的門聲。 不稱他心,那聲音和雨聲一樣越來越大。 “我cao'你大爺的!” 他趿著拖鞋,掛著一張臉去開門,門來時,他冷著臉朝外面吼,“你誰???” 上門安裝液晶電視的員工被吼懵了,女顧客不在家,打了多通電話,被要求敲家門。 拖著大箱子,員工致歉,“您好,我是蘇寧易購員工,上門安裝液晶電視的?!?/br> 程毅好好的瞌睡被破壞,原本就壓抑無處爆發的情緒終于忍不住了,“沒訂過,給我出去?!?/br> 那員工急急說,“是一位姓施的小姐訂的,前天才下單的呀…” 在聽到這句話后,程毅揉揉腦袋,松了門把,那股情緒散不開,他陰著臉往里走,“弄好出去?!?/br> 臥室門被摜,那員工差點以為門框散了,他覺得自己就是勞苦命,上門安裝還要受氣。 一聲不吭,給安裝液晶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