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心底掙扎了好一會兒,在說和不說之間猶豫著。 馮爸恰在此刻跟了出來,做口型問他,是不是大舅電話。 看著馮錫堯點頭,馮爸示意自己跟對方說,接過了手機。 電話打了五分鐘,馮爸跟夫人娘家唯一的親戚交了底。畢竟到了這個時刻,真要人沒了,總得見上最后一面。 掛了電話,倆人面面相覷。 馮媽大哥糖尿病加重,就這幾天的事兒,腿疼的走不了路,眼睛徹底看不見了。 “你舅媽意思,不能跟你大舅說,著急上火的,怕你大舅再出事?!瘪T爸嘆氣:“明天你舅媽找借口跟你表姐過來……見你媽一面?;厝e說你大舅的事兒,兩邊瞞著吧?!?/br> 相顧無言,開了一道縫隙的窗子外,汽車駛過的聲音由遠及近,很快又慢慢變遠。 “你媽不肯回家,”馮爸摸出煙盒,遞給兒子一根:“她不愿意在家里走,怕家人心里舒服?!?/br> “怎么可能不舒服,”馮錫堯紅著臉紅著眼:“那是我媽,真要沒了,還能害怕怎么著?今晚就搬回去!” “順著你媽意思來吧?!瘪T爸這些日子也憔悴了不少,年前染的頭發,發根又生了白,更多了:“咱倆是不怕,可你把她惹急了,對她好嗎?” 心里大慟。馮錫堯狼狽的低頭,一滴眼淚無聲的泯滅在樓梯間灰色的地面上。 馮爸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人活一輩子,早一天晚一天的……這都是命?!?/br> * 正月十六晚上,終于有了一件讓馮錫堯高興的事兒。丁勛回來了。 安頓好舅媽她們在醫院附近的酒店住下,才出了大堂抽根煙的功夫,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歸屬地是b市。 遲疑了半拍,心里的預感越來越強,馮錫堯夾著煙接通了電話。 丁勛坐的航班已經在a市落地了。 電話里簡潔的三言兩語,惹得馮錫堯紅了眼眶。 其實什么煽情的都沒說,可是那股松口氣的感覺過后,就是抑制不住的情緒宣泄。 就好像小孩子摔了一跤,爸媽不在身邊不會哭,一旦看到爸媽,就算已經不疼了還是忍不住掉眼淚一樣。 人在親近之人面前不設防,好的壞的高興的悲傷的,有人分享有人分擔,那是人的本性。丁勛之于馮錫堯,就是這樣的存在。 今晚馮爸堅持在醫院陪護,馮錫堯送過舅媽就打算回家的,明天早上再過來醫院。 琢磨了下自己這里到機場的距離,馮大少無聲嘆口氣,還是放棄了去接人的矯情念頭。 開車前就手給新號碼發了條短信:“直接打車去新城吧?!?/br> 丁勛很快回信息:“好?!?/br> 才放下手機,丁功掐著點兒似的電話打進來,用的還是丁勛的號碼:“小二該落地了?!?/br> 馮錫堯特別感激:“謝謝丁大哥,剛跟他通過電話?!?/br> 丁功笑:“這邊老爺子的雷霆之怒明天再說吧。你倆不用管,我有辦法。我就跟你說一聲,小二走得急,什么都沒帶。這私奔的架勢有點難看,你擔待著點兒?!?/br> 饒是心情沉重,馮錫堯還是被他這句話逗得彎了嘴角:“您放心?!?/br> 回到小公寓,估摸著丁勛快到了,馮錫堯燒了壺熱水泡了點紅茶。 不大的房間里飄散開暖暖的茶香,哪怕馮錫堯對這個沒什么研究,依然覺得很舒暢。 放松又寧靜。 丁勛回來了。 長這么大,不曾有過這種依賴的感覺。這不是金錢或是物資上的依賴,而是精神上得到飽足的踏實感。就像那句老話講的,天塌下來有高個兒頂著,丁勛就是他的高個兒。 一直緊繃的神經陡然間放松下來,加上身體的乏累,昏昏然要睡不睡的功夫,門鈴的響聲一下子把馮錫堯驚醒了。 從沙發上爬起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馮錫堯翻身下地光著腳去開門。 “錫堯?!崩_的房門外都沒等看清楚人,馮大少就被結結實實卷進一個還帶著外面寒涼溫度的懷抱。力氣之大,是恨不能把人生生嵌進身體的力度。 “哎哎,別這樣,矯情了啊?!瘪T錫堯給對方的沖勁撞的腳下輕微趔趄半步,含著笑幾分無奈的攤開手。只是兩秒鐘后,思念瘋狂而至,馮錫堯也回攏了手臂,抱住了對方的腰,貪婪的深呼吸,幾分含混帶著鼻音:“今兒怎么這么熱情……” 印象里,丁勛一直是個情緒穩定且內斂的人,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情緒化的時候少之又少。 丁勛沒松手,甚至那股鐵箍樣的勁兒也沒松,就勢推著馮錫堯往后退了兩步,腳后跟帶上門,稍一低頭就吻上了心上人的唇,迫不及待。 半個月不見的惦念,混合著mama病情帶來的壓力和難過,馮錫堯的情緒被帶動的幾乎難以遏制,兇猛反彈。 互不逞讓的逐鹿之戰你來我往,誰都不肯服輸,比起情人間的纏綿,這個吻更像是一場戰爭,帶著男人間天生的好斗因子,殺伐果斷。 直到唇齒間漾起淡淡的鐵銹咸腥味兒,混著些許煙草氣息斑駁蕪雜。直到彼此間的親密糾纏慢慢缺氧呼吸不穩。 雄性動物撕咬般的親吻慢慢平息下來。兩人卻都有點舍不得如此難得的時刻,唇舌輕啄著,好像蝶戀花,眷戀不去,平添了點兒說不出的繾綣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