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宋涸朝他伸出手,不容抗拒道:“待會兒回家去買只籃球,家附近有個廢棄車站改造的球場,我們去那兒練?!?/br> 沈洲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微微發汗的濕潤,被他拉起來,包住手指,聽到他問:“接下來你想去哪兒?” 宋涸的發絲凝著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成光點。臉頰因為剛剛的運動泛著潮紅,睫毛投下陰影,蓋不住眼底的喜悅。他彎起眼睛朝沈洲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是少見的朝氣蓬勃的笑容。 籃球場和cao場上一片空蕩,學生們奔跑過后揚起的塵土還在風中飛揚,剛剛的喧囂嘈雜已然消散。地面被迫承受著樹木綠蔭投下的斑駁碎影,無論如何也躲不掉,影影綽綽落滿了全身,千瘡百孔的模樣。沈洲拉著他的手穿梭其間,走在那條熟悉的、連接著教室食堂和宿舍的林徑小路上。 那條路照例漫長而彎曲,像蛇吐的信子一樣,曾經將他卷裹入腹,此刻才終于把他全須全尾地吐出來,讓他再度睜眼看清了這所占據了他整個青春的學校,原來也是熱情洋溢、熠熠生輝的,遠沒有記憶中那么可怖。 高三年級有一棟獨立的教學樓,高考過后學生們都走了,教學樓也就閑置了。從一樓直上四樓,墻又刷白了一些,排水管道上了紅色的漆,安全出口的綠燈沒再亮起,樓道瓷磚的裂痕還是老樣子。 幽長的走廊回蕩起他們的腳步聲,窗格把陽光割裂,沈洲踩著一地菱形光斑一間間教室找過去,最終停在盡頭的最后一間。 那扇破門這么多年了都還沒修,抵著金屬把手用力一頂就開了。教室里的布局早變了樣,課桌椅換了新,墻上的名人標語還蒙著布置考場時沒卸下來的白紙。 宋涸率先一步進了教室,四處走了一轉。他此刻的感受不如沈洲那樣深,畢竟也才升學一年,對高中的印象還沒有完全模糊,生不出那樣多的情愫和感慨來。 “你坐哪里?”他問沈洲。 沈洲仍杵在門口,指了指中排靠窗的座位。 提步跨過門檻,繞過座椅的空隙緩慢走過去,記憶里是堆積如山的書本,悶熱的汗臭味,和前桌女生被風揚起的發尾。 他喜歡在課間望著窗外發呆,除了上廁所和接水幾乎從不離開位置,沒人找他說話,也不必去小賣部買零食。窗外能看到桃樹的樹冠,樹枝的分叉走向經年累月都能默背下來。 嶄新的課桌材質堅硬,再也沒有刻滿歷屆心事的劃痕,掌心貼在上面光滑到幾乎要打滑。沈洲沒敢將重心全部托付,小心撐著桌面隔著緊閉的窗玻璃朝外看。那棵桃樹還在,綠油油的,結了不成氣候的畸形小果子,枝丫修剪過了,不再是當年那副模樣。 宋涸湊過來緊挨著他,貼著窗玻璃跟著他的視線看下去,說:“我猜你當年經常往窗外望?!?/br> 沈洲說:“你猜的不錯?!?/br> 臉離窗玻璃太近了,說話間呼出的熱氣蒙成了白霧。 宋涸的性子是靜不下心來欣賞花花草草的,他高中斂了脾氣用功讀書,成日要死要活,煩的路上見到個石子兒就恨不得上去踹一腳,花花草草不被他攔腰撇斷都是好的。 但他還是用力想象了一下十多年前的光景,問沈洲:“春天桃樹開花的時候是不是很美?” 沈洲愣怔一下,點頭道:“嗯,很美?!?/br> 宋涸突然轉了話題:“好想見一見當年的你?!?/br> 沈洲聞聲轉過頭,宋涸的腦袋抵在窗玻璃上,正認真看著自己。 窗外的陽光經過玻璃的稀釋打在他臉上,照得他的目光暖融融的,皮膚上的絨毛也清晰可見。 沈洲試著想象,沒一會兒開口笑道:“見了估計要打架,咱倆不是一路人,指定互相看不順眼?!?/br> 宋涸也笑,并不否認:“看不順眼歸看不順眼,最后也一定會喜歡上你?!?/br> 小屁孩到底年輕氣盛,從不吝嗇直白熱烈的告白,沈洲聽他說喜歡聽了不下十數遍了,還是經不住騰得紅了臉,亂了心跳。 只是可惜了,他們要用多少個“如果”才能勉強湊在一起,如果沈洲早生十年、如果宋涸考得起一中、如果幾十個班級恰恰能分到一起。 并沒有待太久,他們看完教室又慢騰騰晃悠了一圈,逢人詢問就說幫老師取資料,只要不遇見劉明陽,沒人能看出破綻來。 就是正門還是出不去,門衛要看校牌和假條,回去還得翻墻。 臨走宋涸提了一嘴中午想吃學校食堂,兩人又折回了cao場。 上午最后一節課,有幾個班在cao場上上體育課,跑完兩圈解散后自由活動,他們又蒙混進去,坐在臨近食堂的樹蔭下。 不一會兒湊上來兩個女生,躲在一旁張望了半天,驚喜地“呀”了一聲,跑到宋涸跟前喊:“果然是你!” 宋涸一臉莫名,問她們:“你們認識我?” 其中一個女生激動地同他解釋:“去年春節你在街上發傳單,我們問你要過微信呀!” 另一個女生補充:“你還讓我們好好學習來著!” 宋涸回憶一番,有點兒印象:“原來是你們,你們在一中念書?” “對啊,你也是一中的?我倆是高二二十七班的,你是哪個班的???為什么之前從來沒遇到過?” 宋涸轉頭朝沈洲使了個眼色,心說正愁待會兒不知道問誰借飯卡呢,食堂又沒法用現金和手機支付,這不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