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下午約中介去看了兩處房子,他價位報得低,位置離城中心有些遠,回來已經是傍晚了。 金秋路籠在灰蒙蒙的陰雨里,路燈的燈光像一團團漂浮在半空中的霧。 他從站臺處緩步往家走,走到小區門口時接到一通電話,竟是好幾年不曾聯系的便宜爹打來的。 接通后對面的語氣算不上好,透著點理所應當的態度,一句寒暄都沒有,上來就說他爺爺沈良友突發腦溢血重病住院了,身邊缺個人照顧,問他要錢,又讓他趕緊回老家看護。 沈洲耐心聽完,撂下一句“他是我爹還是你爹?”,就毫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 淺薄的親情關系從始至終都是用錢來維系的,那父子倆全都一個樣,平時基本不聯系,一聯系就只會問他要錢。他覺得可笑。 然而還是立即打了筆錢匯進沈良友賬戶里,那個便宜爹雖然沒什么良心,至少從來不說謊。沈良友是生是死沈洲并不在意,打過去的錢不算多,權當人道主義關懷。 細雨有漸大的趨向,路上的行人全都形色匆匆往家趕,唯獨沈洲慢吞吞的,堪比拄拐老頭。 無論怎樣拖延時間也還是挪到了家門口,他在樓道里徘徊半晌,幾次掏出鑰匙又放下,最終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有些不敢回家。 距離上次參加李安順的生日聚會已經過去了一周,自打上次在餐廳里跟宋涸吵完架以后,宋涸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言行舉止令他感到非常不自在。 做足了一番心理建設,沈洲深吸口氣,將鑰匙插進鎖眼,小心翼翼擰開了門。 坐在沙發上等了許久的宋涸聽見動靜,立馬起身湊上來了,面上掛著完美無缺的笑容,一邊對他說著“歡迎回家”,一邊彎腰要幫他換鞋。 外面在下雨,金秋路濕漉漉的,銀杏樹下的地磚滲出了不少泥水,沈洲的鞋面上濺了幾點臟兮兮的泥垢。宋涸毫不嫌棄,探出手直奔鞋帶,手心擦過鞋尖時沾上了渾濁的水珠。 沈洲對他的動作早有預料,在他觸碰到鞋帶之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了。接著以最快的速度蹬開了自己腳上的鞋,連鞋帶都懶得解了,生怕慢了一步那小子就又撲上來。 沈洲換上拖鞋進了玄關,呼嚕上來蹭他褲腿,他剛想蹲下去摸一把貓頭,宋涸又去浴室拿來干毛巾要給他擦潤濕的頭發。沈洲避之不及,被他按住了,毛巾往頭上一蓋,宋涸擦拭的動作很輕柔,面上始終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沈洲任由他的指尖貼著頭皮滑過發根,又為自己把蓬亂的發絲理順了。 “洗手吃飯吧,”宋涸收回手,與他對視時笑容更大了,“菜要涼了?!?/br> 上了飯桌仍然不得消停,宋涸不停為他夾菜,直到沈洲的碗里再也堆不下。盛湯也不必沈洲親自動手,宋涸會細心為他撇去油花、挑去花椒,甚至還給他吹涼,就差沒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邊了。 吃完飯宋涸去廚房洗碗,沈洲去洗澡。洗完澡出來時,宋涸舉著插好電的吹風機笑著朝他招手。 就算拒絕也沒用,宋涸的力氣分分鐘把他牽制得動彈不得。 沈洲繃著臉不情不愿地挪過去,在他跟前的椅子上坐下了。 已經連續一周都是這樣了,歡迎他回家、替他換鞋、給他夾菜盛湯、為他吹頭發……沈洲起初還罵他抽什么風發什么癲,宋涸難得這么沉得住氣,臉上的表情頂多出現一絲皸裂,嘴角抽搐雙眼冒火,就在沈洲以為自己馬上要挨揍的下一秒,他就又恢復成了那副滲人的笑臉模樣。 盡管如此,硬要說也挑不出多大的毛病來,他的動作無疑是溫柔體貼的——如果他不是宋涸的話。 此刻吹風機的風速和溫度都調到最適合的檔位,耳邊響起輕微的嗡鳴聲,發絲被熱水打濕后迅速發冷。宋涸的手指溫熱柔軟,不斷在發絲間穿梭揉搓,偶爾按摩頭皮。沈洲生理上感到舒適,心理上卻忐忑不安。 有幾滴水珠滾到了后頸,宋涸也能及時發覺,用指尖輕輕揩掉,那點微末的觸碰往往要在皮膚上輾轉一遭,帶著意味不明的流連。沈洲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縮著脖子猛的蹭起身,嘴上磕巴道:“可、可以了,差不多已經干了?!?/br> 屁股剛離開椅子就被宋涸給摁回去了,對方連說話的語氣都帶著刻意的笑,緩慢且不容抗拒道:“不行,還沒干,還在滴水?!?/br> 這跟上刑有什么區別?沈洲如坐針氈。 最近幾天去看的房子要么采光太差要么環境太吵,陸以青也指望不上,他遲遲拿不定主意,否則早就該連夜搬走。 終于熬過吹頭發酷刑,沈洲溜進臥室,關上門,覺得暫時安全了。 至少工作的時候宋涸不會來打擾,臥室的門就算不反鎖他也不會輕易推開。 可今天偏偏是個例外。 沈洲正聚精會神地碼字,宋涸輕手輕腳地推開門,端了杯熱水進來了。 他把水杯擱在桌面上,“咔噠”一聲脆響,嚇了沈洲一跳。抬頭看去,宋涸臉上的笑容終于收斂了,居高臨下地落下視線,問:“你今天又去看房了?” 宋涸的表情平靜得嚇人,沈洲低下頭,雙手依舊在鍵盤上飛速敲擊,答他:“是?!?/br> “怎么樣?有合適的嗎?” 沈洲模棱兩可道:“還行?!彼魏猿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