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傻逼?!?/br> “宋涸,好好說話,大過年的別逼我扇你?!?/br> 許是今天沾了除夕的光,街道上張燈結彩人來人往,心情也不可抑制的愉悅起來,沈洲說著就要把右手的東西騰進左手,肩膀隨著重量的加碼頓時往左邊塌下去,他往右傾斜保持住平衡,揚起右手就要往宋涸身上招呼,宋涸見狀趕忙加快腳步往前跑出幾米遠,回頭又罵他:“傻逼!” 沈洲吃力地追上去,宋涸又往前跑了兩步,拉開距離還不忙回頭來挑釁:“你是蝸牛嗎?敢不敢走快點?” 沈洲鉚足勁拎著東西哼哧哼哧繼續追,宋涸不屑地站在原地等了他一會兒,眼看就要追上了,他又轉身小跑起來。跑步時嘴里呵出的熱氣化成一團白霧,有一些零碎的笑聲混在其中。 沈洲追著追著猛然反應過來,這種你追我趕的情形實在幼稚得很,惹得路人頻頻側目發笑,自己的手指也被袋子勒出青紫色幾乎要失去知覺了。他漸漸放緩腳步,看著前方宋涸的背影,看他后腦勺的發絲在跑動中搖晃,明明拎著比自己多出一倍的東西也能健步如飛,一副朝氣蓬勃的樣子,就覺得挺欣慰的。 他慶幸自己跟著宋涸回來了。 這天晚上他們用電磁爐來涮火鍋,電視機還是回來以后頭一次開機。 對于沈洲來說,看春晚已經是很久遠的記憶了,他上大學以后過年從不回家,要在出租屋里趕稿子趕到疲憊再去睡覺,倒也不是多么敬業,只是要找到點事做才不至于空虛。除夕的晚飯也許會點個外賣,狠下心吃點平時舍不得點的,要么去便利店買包速凍水餃對付幾口就算過了。 但是今年他發現,春晚其實也挺好看的。 好看的不是節目,是這種令人心安的氛圍。 第48章 市上今年也下發了禁燃禁放令,海汀縣只允許大年初一這一天燃放煙花爆竹。沈洲是被鞭炮聲吵醒的,睜眼一看才凌晨五點多,天還沒有亮,樓下小區的院壩里傳來老人和小孩的笑聲。 他沒有起床,翻了個身撩開窗簾,城市邊緣暈開一點白,錯落的樓宇之上綻開好幾朵煙花。他覺得困頓,但或遠或近的鞭炮聲不絕于耳,應該是睡不著了。 天氣預報說今天會出太陽。他睜眼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晨曦升起第一縷朝陽,久違的陽光金燦燦的,把淡青色的云團燒開一個洞,將窗玻璃映得透亮。 他這次回來睡的是宋涸的房間,木門上有他小時候的涂鴉——那小子從小就頑劣,用黑色馬克筆畫了好多大便和臟話、床頭還有幾處掉色的星際寶貝貼紙、天花板粘著半截奧特曼——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上去的。半人高的落地窗上掛著淡綠色的窗簾,上面印著卡通仙人掌和多rou的印花。這些物件統統被冬日里難得的陽光照亮,泛著一層淺白的光暈,透著時間的陳舊感,從中得以窺見宋涸銹跡斑斑的童年。 沈洲慢吞吞起床時,宋涸正在廚房里煮昨天從超市里買的芝麻餡湯圓。故鄉的春節有很多習俗,比如初一這天要忌諱“死”和“不”一類的詞,就連“不吃了、不用了、我不要了”這些話都不能說,說多難免錯多,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著,一頓飯吃得無比安靜,只有鞭炮聲還在耳邊噼里啪啦地響。 宋涸今天要上奶奶家拜年,要留在鄉里和近親們吃兩頓團年飯,沈洲作為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外人,當然沒有那么厚的臉皮跟著去參加人家的家宴。 他站在鏤空的樓道里目送宋涸穿著昨天新買的衣服,拎著送給奶奶的毛呢大衣出發。那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小區的空地上有誰家放完鞭炮后散落的鞭炮皮子,宋涸踩著滿地的碎紅漸漸走遠,影子被陽光拉得細長。 等宋涸拐出小區大門不見了蹤影,沈洲回屋里打開電腦碼字——是的,即便是今天也要碼字。他無事可做,喜歡讀書,但沒書可讀,又不鐘愛追劇打游戲什么的,只能碼字消遣,不過今天很放松,并不著急趕進度完成任務,可以打兩段話就發一會兒呆。 他剛決定辭掉所有工作做全職作者的時候還是個少不更事的佛系社畜,愿望是完成宋祁對他的期待,回到故鄉海汀,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遠遠窺視宋祁一家的幸福,以此來維系自己的生活,然后掙一筆錢擺爛一段時間。小縣城的物價低,他可以花得很節省,不求物質上的滿足,只求每天睡覺睡到自然醒,看看書曬曬太陽,再偶爾出門裝作偶遇,和宋祁打一句招呼,分別時囑咐他保重身體。 后來熬出頭,錢確實掙了一些,還沒來得及擺爛計劃就被打亂了,錢在沈良友和徐一玲身上幾乎花光了,那之后就越發忙碌。宋祁的死讓他失去了攀附的支柱,一切愿景都開始崩塌,比掙錢更重要的是先找到生活的動力,他的目光開始轉向宋涸。 遇見宋老師之前那種混沌麻木、渾渾噩噩、對什么都毫不在意、連生死也置之度外的日子真的太痛苦了,他永遠也不想再回去了。 沈洲坐在電腦面前消磨了一上午,期間江秋月發來了新年祝福,還有幾張呼嚕穿著財神爺衣服懷抱金元寶的照片。這半個月以來兩人的聯系幾乎沒斷過,江秋月常常發來呼嚕的照片和錄像,說呼嚕想他想得厲害,頭幾天茶飯不思無精打采,現在終于適應了不少。沈洲點開財神爺小貓的照片,笑說現在看著倒是長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