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穿過七彎八拐的巷子胡同,抄近路到了城中村熟悉的小區門口,賣手抓餅的攤位面前圍了好幾個學生,老板王叔見到宋涸很是驚喜,忙碌之余和他打招呼,笑嘻嘻地說:“小宋回來過年啦?” 王叔在這小區門口擺攤很多年了,和宋祁一家都很熟,他的兒子在海汀一中上學,原本也是宋祁班上的學生,聽聞宋祁因救人犧牲后無比惋惜,越發覺得孤苦伶仃的宋涸可憐兮兮。 宋涸能看懂他那眼神里同情和憐愛,心里感到不痛快,面上卻還是禮貌地回應:“對的叔,我放寒假了?!?/br> 他和沈洲都沒吃飯,回家也沒東西可吃,索性讓王叔攤兩個加蛋的手抓餅當午飯,王叔一邊打雞蛋一邊打量他身后的沈洲,閑聊著開口,問他身后那位是誰。 沈洲笑吟吟的,也不說話,等著宋涸給人介紹自己。 宋涸回頭與他對視一眼,面不改色地說:“遠方表哥?!?/br> 等手抓餅的過程中越來越煩躁,宋涸不想回答王叔那些看似關切的瑣碎問題,關于大學在哪兒上的、放假放多少天、什么時候走等等,三兩句隨口應付著,手抓餅一拿到手就忙著付錢走人,剛掏出手機準備掃碼就被王叔伸手擋住了,對方拔高音量“哎呀”一聲,慷慨大義地嚷道:“不用付錢,算叔請你們的!” 宋涸覺得這情形就跟乞丐要飯差不多,自己還沒可憐到那地步,尬笑著連說不用,僵持間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旁的沈洲實在看不下去了,掏了把零碎的現金數了數,塞進王叔手里,拉著宋涸轉身就走,一邊往小區大門去一邊頭也不回地喊:“謝了啊叔,好意心領了,你掙錢也不容易!” 剛要轉進大門了,王叔突然在身后喊:“對了小宋!之前有個小姑娘來這兒找過你幾次!” 宋涸停住腳,回頭問:“誰???” “不知道啊,問她是誰她也不說!” “好的我知道了,”宋涸抬腳繼續往前走,“謝謝叔!” 沈洲接嘴打趣他:“以前的情債還沒償清???” 宋涸還真就仔仔細細回想了一遭,之前的戀愛都是少不知事鬧著玩兒的,好些前任連名字都忘卻了,他實在沒把握會是誰,最終放棄了,覺得是誰都無所謂,反正他又沒做過虧心事:“不知道,管他呢?!?/br> 小區的綠植草坪都枯了,樹杈子光禿禿的,本就破敗的環境更顯蕭條,兩人一前一后進了老破小的樓梯口,沈洲搬行李搬得氣喘吁吁的,宋涸罵他沒用,轉頭接過他的行李,一抬一扛,一口氣爬到了五樓的家門口。 那把舊鑰匙許久沒用,宋涸翻找了好一陣才找到,鑰匙插進鎖眼咔嗒一聲,手腕轉動,感受到熟悉的阻力,然后門開了,屋里的景象鋪展開。 斑駁的墻皮,半脫落的幾張獎狀,參差破裂的瓷磚,沙發上的塑料膠紙蒙了灰。右側一眼望盡的廚房狹小而逼仄,鍋灶的前頭是被煙熏火燎的墻壁,旁邊的玻璃窗透出幾線灰蒙蒙的光。徐一玲是個愛干凈的,其余能整潔的都整潔了。桌子板凳擺放齊整。冰箱飲水機等大型家電的位置很考究,客廳面積只有不到二十平,兼顧美觀的同時要留夠活動的范圍。各處角落里還有不少她親手制作的手工裝飾品,然而無論再怎么折騰,這個家整體也還是灰敗破舊的。 誰讓宋祁的性格軟,行事溫吞柔和,聽話的學生成績好得不得了,不聽話的他也管不住,評了許久的職稱始終評不下來,工資也就那樣,還喜歡搞資助捐款那套,攢不住錢,家也就勉強能夠遮風擋雨。 奶奶偶爾會過來打掃衛生、開窗通風,宋涸走時是什么樣,回來就還是什么樣。 他站在家門口,雙腿像灌了鉛,突然動不了。 眼前閃過許多畫面,一家三口在飯桌上吃飯、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書桌上趴著寫作業……小時候舉著奧特曼嚷著要轟炸的排球如今已經癟了氣,蔫巴巴的,塌在沙發角落,就像這個家一樣。 身后的沈洲等了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進去吧?!?/br> 宋涸這才回過神來,一聲不吭地低頭從鞋柜里給他找要換的拖鞋。 一前一后進了屋掀開沙發上的膠紙坐下,在寂靜的空虛里突然覺得餓得慌,幾口咬完手抓餅填飽肚子,兩人面面相覷,各自枯坐著發了會兒呆,才起身去檢查水電氣,把該拉的閘都拉了,開始鋪床打掃衛生。 做完這一切已經傍晚了,還得上街買米買菜,廚房的油鹽醬醋還剩些,晚飯就在家里開伙。 沈洲討厭身上那股子大巴車的汽油悶臭味,猶豫著是要先洗澡還是先出門買東西,宋涸進廁所查看了淋浴噴頭,出來和沈洲說:“家里的淋浴壞了還沒來得及修,你洗澡的時候注意點?!?/br> 沈洲常年獨居租房,修點燈泡淋浴什么的那是手到擒來,聞言起身想去查看,廁所的面積只能容納一個人,宋涸人高馬大地堵在門口,沈洲把他拉開,進去開了水閥,噴頭漏水,滋了他一身,給他洗了把臉不說,還把他的上衣打濕透了。 冬天冷風刮人骨,緊貼皮膚的毛衣跟冰塊一樣,凍得他齜牙咧嘴直打冷顫。 他扯著上衣領口把濕漉漉的布料扯離皮膚,出來客廳打開行李箱想換身干凈衣服。 手忙腳亂地一層層脫掉濕衣服,就聽身后的宋涸說話,有些急切的,不知怎么還磕巴了一下:“你、你要不先進去洗個熱水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