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人一前一后往外跑,身后那撥人此起彼伏罵聲一片,急忙追上來。 為了避免迷路亂竄又拐進哪片死胡同,宋涸二人順著地上的標記往回跑。 那群人混跡慣了,比宋涸二人更熟悉這邊老舊的街區,竟兵分兩路來包抄。 沒過多久,就在某個岔路口被他們堵截了。 終究還是扭打起來,宋涸勉強能自保,李安順被集火揍得最狠,小腿肚子挨了不輕的兩腳,手臂上的傷估計最多,擋了不知道多少拳頭和棍棒。 擰著寸頭的手腕照著門面就是一拳,宋涸把人從李安順身上扯開,剛準備抬腿再踹一腳,耳邊突然響起由遠及近的警笛聲。 “臥槽,那光頭真報警了?!” 不知誰喊了這么一聲,攪作一團的人群立馬四散開來。 宋涸松手把寸頭放開,幾個人已經跑遠了,原以為事情就到此為止,那寸頭卻不跑,雙眼赤紅認準李安順就是不要命地拳打腳踢,跟有深仇大恨似的,宋涸使勁拉都拉不開。 耳邊的警笛聲在十米開外戛然而止,卻沒出現什么大的動靜,沒聽見剎車聲更沒聽見雜亂的腳步聲和喊話聲,靜默得有些異常。 宋涸心下生疑,好不容易牽制住寸頭的雙手時,他抽空朝警笛聲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雜亂的電纜線橫七豎八地割裂了夜空,破舊的路燈前蚊蟲飛舞,隨處可見的垃圾和爛泥宛如地面的瘡口,狹窄的胡同盡頭黑黢黢的,鋪天蓋地全是絲網一樣糾纏的電線影子。沈洲叼著根煙從暗處走出來,腳步從容,一路踩過斑駁的黑影和滿地的污垢。 腥紅的火光明滅在他指間,他的眉頭皺著,那雙尋常又不尋常的眼睛隔著煙霧泛出凜冽的光彩,身高腿長的,倒頗有幾分逼人的氣勢。 他身上穿的仍是下午跟宋涸視頻時那件居家的深藍色針織毛線衣,針腳細膩,版型松弛,胸口處橫著一條顏色更深的黑藍色波浪紋,又顯得氣質格外柔和。 二者碰撞出一種綺麗的、類似于“漂亮”的視覺沖擊力。 宋涸愣了愣,被腦海中蹦出的“漂亮”這個詞驚了一跳,想強迫自己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卻只是僵硬地望著他眨了眨眼睛,宣告失敗。 沈洲徑直走到三人跟前,右手把嘴里的煙摘了下來,點了點煙灰,左手用力抓住了寸頭的肩膀,制止他奮力掙脫桎梏欲再度撲向李安順的動作,沉聲說:“小鬼,適可而止吧?!?/br> 寸頭瞥他一眼,心說這人又是誰?不認識,但真他媽裝逼。 想出其不意招呼他一拳,拳頭剛抬起來,一旁的宋涸狠力踹了他一腳,沖他吼:“趕緊滾!” 局勢扭轉,寡不敵眾,寸頭氣也出得差不多了,甩開幾人的牽制,終于打算離開,轉身之際威脅李安順:“你他媽再敢纏著成執試試!” 鼻青臉腫的李安順嗤笑道:“到底是誰纏著他不放?” 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朝他豎了根中指。 等人走了,宋涸才從沈洲嘴里得知,警笛聲只是手機里下載的錄音,他知道干架的混混都挺怕進局子的,心血來潮想要試一試,沒想到還真給唬住了。 “這也行?” 李安順聽完沈洲的解釋,扯起嘴角哈哈笑起來,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小腿肚子估計腫了一大片,走一步路喊一句疼,還不忘拍他馬屁:“哥你剛才簡直帥爆了!” 沈洲一臉受用,揚了揚手里的煙,笑道:“帥吧?為了裝逼還特意叼了根兒煙?!?/br> 說完把手里燃了一半的煙掐滅了,扔進胡同里隨處可見的垃圾堆里。 他其實真的不常抽煙,往往是心情復雜時的消遣,當作宣泄的豁口、克制無措的手腳,一抽煙就代表著心緒不寧遭受困境。 都快忘了上一次抽煙是什么時候了。 沈洲一邊往前走,一邊抬頭望天,陷入了短暫的回憶。 好像是宋涸他奶生病住院,自己幫忙辦理了林港的轉院,然后領著宋涸去面館吃飯的時候。 當時在糾結是否真的要開口叫宋涸搬來自己的租房,他冒著雨在面館的門口抽了一整根煙。 他一邊覺得自己處心積慮、有所圖謀地介入宋涸的人生,把他當作攀附的支柱來維持自己的生活,這種做法十分卑鄙無恥。 一邊又覺得,這個年紀的宋涸確實需要一些幫助,或許這個選擇是互利共贏的。 于是寬慰自己,那點微不足道的企圖是可以被原諒的。 事實證明,至少對沈洲來說,介入宋涸的人生的確為他帶來了許多積極作用。 比如空蕩的房間終于有了除自己以外的人氣,比如混亂而窒息的作息被他源源不斷地輸送了氧氣,比如越來越好的胃口,比如日漸豐盈的體重,再比如,夢寐渴求的、即使是他單方面認同的陪伴。 呼嚕終究只是只貓,不會說話,無法取代全部。 人終究是人,喜怒哀樂鮮明而生動,無可忽視、毫無保留,鬧哄哄地充盈著他貧瘠的生活、傾盆他干涸的綠洲。 ——或許該說,是宋涸介入了他的人生。 這樣想著,沈洲從天空中收回視線,掃了一旁的宋涸一眼,卻發現對方也正盯著自己看。 他沖對方綻開燦爛的笑顏,得到對方一個嫌棄的白眼。 沈洲聳聳肩,轉頭略帶遺憾地同李安順道:“我都做好干架的準備了,沒成想警笛一放,人都跑光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