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支架上的麥克風貴的一匹,混亂中差點被碰倒,挨了一拳的李安順手忙腳亂地扶穩了,沒有更多的時間安置懷里的吉他,只得一邊躲閃拳腳一邊不甘示弱地喊:“分手了還纏著人家不放,你才不要臉!” 懵逼的人群很快涌上去拉架,有人喊著要去找保安,眼前的景象與之前在電影院的情形如出一轍,而宋涸從當初的主人公變成了如今的圍觀群眾。 正當宋涸猶豫著要不要上去拉一把時,跑道上的成執已經撥開人群扯住了那寸頭的胳膊。 暴動來得快去得也快,成執隔開兩人站在了中間,像場瓢潑的大雨澆滅了熊熊燃燒的火焰,李安順和寸頭猶如被按下暫停鍵一樣,都盯著成執一動不動了。 竊竊私語的議論聲開始在人群最外圍發酵,站在遠處的宋涸也能聽見一些刺耳的模糊字眼。 拜鶴立雞群的身高優勢所賜,他尚能看清人群中央劍拔弩張的對峙。 成執的聲音不大,但清透明亮,有種莫名的穿刺力。 “我們已經分手了,”他望著寸頭,緩慢且不帶情緒地道,“你不是我男朋友?!?/br> 有些話如果不當場說清,任其發展,恐怕會口口相傳,滋生出一些令人難堪的麻煩。 成執的話音一落,寸頭的身影便抖了一抖,他緩緩把頭垂下,像一根蔫頭巴腦枯萎了的小草。 李安順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眼前一亮,但很快又與成執對上視線,緊接著聽到他說:“你也不會是?!?/br> 眼中升起的希望一瞬間沒落,李安順裝作沒聽見,低頭整理起懷中的吉他,指尖擦過長弦,不經意的一聲“錚”,給這場鬧劇畫上了句號。 成執松開寸頭的胳膊,轉身撥開人群離去,回到他那亙古不變一圈又一圈的跑道。 躁動的人群終于還是把支架上的麥克風碰倒了,尖銳的嘯叫令在場的所有人都皺緊眉頭捂住了耳朵,李安順看了一眼在地上滾動的麥克風,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吐掉。 一旁的寸頭齜牙咧嘴地朝眾人吼了句“看什么看?!”,便咬著牙要去追跑道上的人。 最后學校保安趕到,三人被帶離了現場。 一哄而散的人群仍在津津樂道,爭論著這件事中孰是孰非,忙著指點江山,急于揪出過錯,興沖沖地要與親朋好友們分享第一手熱氣騰騰的新瓜。 宋涸獨自穿越人群往校門口走,不知為何,“惡心、變態”最常從他的嘴巴里蹦出來,此刻聽到旁人諷刺玩味地咀嚼起這兩個詞來,卻只覺得胸口發悶,有一種同流合污的罪惡感。 他本來是想看李安順笑話的,現在看到了,卻也笑不出來。 置身事外時似乎要比做局中人時看得更清楚,無論性別與取向,人們在情感上的喜怒哀樂其實是不分高低貴賤的,難過就是難過,宋涸能看清李安順的表情變化,那種情緒不會因為你喜歡的是男生還是女生而產生分歧。 宋涸后知后覺,自己目睹了全程,期間卻并沒有冒出過類似“惡心、變態”的想法。 他想,原來這種厭惡是僅僅針對自己和沈洲的。 只要與自己無關、只要不是沈洲。 一路神游天外地回到家,推開那扇門,聽見響動的沈洲照例從臥室里探出頭,一句“回來啦”,橫亙在空曠寂靜的黑夜里。 宋涸習慣于刻意無視他,或者一出聲就沒好氣地嗆他,兩個人的相處幾乎從來沒有平和過。過去的三年里,他們之間的關系靠“宋祁”這個人來支撐,現在宋祁沒了,沈洲卻沒有因此終止他的慷慨。 宋涸剛搬來這間出租屋時也想過要做出改變,在飯桌上的那句“謝謝”其實是他下定的決心,決心要放平心態跟沈洲好好相處、盡力尋找和諧的平衡點,卻在不久后猛然窺見了沈洲對宋祁懷有的異樣情感,那種感覺就跟夾菜夾到一筷子血呼刺啦的蟲子尸體一樣,禁不住要懷疑之前下咽的每一口飯菜。 無論何時回想起來,意識到那三年的慷慨原來都是建立在他對自己父親的喜歡上,宋涸就感到身理不適的惡心。 他恨不得把肚子里被胃液消化掉的rou糜全都嘔出來,仔細翻找其中的蟲子尸體,結果發現全是蟲子尸體。 鑰匙摔在玄關的鞋柜上,發出嘩啦一聲響,呼嚕已經把他當作這個家的另一位主人,盡職盡責地湊上來蹭蹭他的褲腿。每天回家的流程好像都差不多,一句“回來啦”、一連串小貓的呼嚕聲。 宋涸換完鞋湳諷走進客廳,才發現桌上擺著一小碟剝好的鮮紅石榴籽。 沈洲偶爾會出門買些應季的水果回來,但他吃得很少,給草莓去蒂、柚子去皮、西瓜去子,比起吃,他好像更喜歡浪費時間在重復且枯燥的各種瑣事上。 又一次被無視了的沈洲已經習以為常,上次陸以青把宋涸的軍訓照推給沈洲,他就順勢加了林港大學的表白墻,今天無意中刷到李安順要表白的消息,估計對象就是他上次幫忙牽線的那個跑圈帥哥,他本來想抽時間去湊個熱鬧捧個場的,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那點空閑的時間只夠剝個石榴。 去是去不了了,但這并不妨礙他對李安順的表白結果感興趣。 “你們班那個李安順表白成功了嗎?” 緩步行至客廳,沈洲抓了把石榴送進嘴里,說話的同時嘴角溢出些鮮紅的汁水,他抬手隨意擦了擦,一臉期待地等著宋涸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