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天花板的頂光把宋涸照得跟神仙一樣,光環在他背后一圈圈發散,光暈使他的面容模糊,但那張臉的輪廓沈洲很熟悉。 許多年前他吊鹽水的那一天,躺在病床上被宋祁扶起來時也是這個角度,那時候的沈洲還不合時宜地犯起了中二病,以為自己要死了,見到神仙了。 因為現實里沒人會這么溫柔地注視他,沒人會牽起他滿是繭疤的雙手。 “應該……死不了吧?!?/br> 此刻他聽到宋涸不說人話的聲音,竟也覺得十分親切,忍不住要輕輕蹭一蹭他冰涼的手背。 那只手迅速從他額頭上撤回,宋涸低聲罵著:“死變態……” 但還是把他從沙發上扶起來,送進了臥室的床上。 第9章 為期半個月的軍訓接近尾聲,宋涸被挑選進了戰術表演方陣,要在軍訓匯報上端著道具槍進行戰術表演。幾次排練下來,李安順摸著他的道具槍夸他帥得慘絕人寰,宋涸聽完下巴翹老高,說:“那是,也不看看我爸是誰?!?/br> 李安順接著他的話問道:“所以你爸是誰?很厲害嗎?長得帥嗎?” “宋祁”兩個字在喉嚨里溜了一圈又被咽回去,宋涸心頭泛起細微的酸澀,垂下頭揉了揉鼻子。 小時候總覺得爸爸無所不能,溫柔又風光,不像其他小朋友的爸爸那樣威嚴兇猛,從不打罵自己,也不關心他闖了多少禍。好像在海汀縣里許多人都認識他、都夸贊他,可是出了海汀縣,宋祁又能是誰呢? “沒什么,不是什么厲害的人物,是個人民教師,長得確實帥?!?/br> 李安順歪著腦袋看宋涸:“怪不得,你肯定長得像你爸?!?/br> 確實像,沈洲三年前就說像,三年后又在醉酒的夢里認錯了人。 “那當然?!彼魏孕α诵?。 來往的人群稀稀拉拉地疏散,大學的cao場確實要比小縣城的高中大上幾圈,周遭的一切都跟熟知的家鄉不同,在這嶄新的環境里突然提起宋祁,會有一種輕微的割裂感,刻意回避的記憶由此掀起了冰山一角,宋涸急忙止住了。 他顛了顛肩膀上的道具槍,輕輕搖晃腦袋,覺得眼睛進沙了癢得很,垂下頭又揉了揉雙眼。 軍訓匯報當天一早就下起了毛毛細雨,cao場上還是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學長學姐。 沒等匯報表演結束,學校表白墻早已按奈不住,宋涸的照片被人撈了好幾次,但他本人并不知情。上午十點半,總算宣布解散,整個軍訓圓滿完成,人群哄散。宋涸在cao場邊上找了個樹蔭坐下躲雨,忙著在手機上尋找各種長期短期的兼職,最好當天下午就能找到份兒活干。 雨在不知不覺中越下越大,半個小時后,天空已經被黑云遮蓋,cao場上的人寥寥無幾,風吹得頭頂樹葉沙沙。再茂密的樹蔭也承受不了多少重量,匯聚的水珠滴滴答答把肩膀都淋濕了。 一旁坐在他身邊打游戲的李安順喊他一塊兒去食堂吃飯,宋涸順嘴就要答應,想了想還是說算了,得回家去。 “下這么大的雨怎么回???”李安順勸他,“吃了飯在食堂等雨停了再回去唄?!?/br> 宋涸還是說不,把迷彩服外套脫下來往頭上籠:“我住的地方離這兒不遠,回去洗個熱水澡就好?!?/br> “干嘛非得急著回去???” 宋涸沒說話,把手機屏幕上的雨珠擦干往褲兜里塞,作勢拔腿就要跑,李安順急忙拉住他:“你去食堂等我,我回寢室給你拿把傘,寢室離得近,很快就好?!?/br> 沒等宋涸回答,李安順已經跑開了,半路還不忘回頭沖他喊:“等我!” 宋涸在食堂坐了沒一會兒就等來了李安順的傘,后者拍拍他濕漉漉的肩膀,咧著一口大白牙:“回去吧?!?/br> 宋涸接過他的傘就往食堂大門擠:“謝了哥們兒,傘明天還你?!?/br> “你欠我一個人情!” 食堂正人滿為患,宋涸好不容易擠到門口,懶得回頭,背對著沖李安順擺擺手,撐開了傘溜得飛快。 有傘在手,宋涸倒不急著回去了,舉著傘慢悠悠轉到菜市場買了點新鮮的菜,回去時沈洲果然還在臥室里碼字,噼里啪啦的鍵盤聲沒有片刻停歇,指定又忘了午飯這回事。 熬夜不吃飯,不生病才怪了,宋涸既然答應了要給人當保姆抵房租,熬夜這事兒他管不著,至少飯他能做一頓是一頓,別又像上次那樣,沈洲要死不活的樣子看著都嚇人。 “回來啦?” 沈洲聽見動靜,撂下鍵盤拉開臥室門探出頭來:“這么大雨,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br> “……” 宋涸照例無視了他的話進了廚房忙活午飯。 他實在沒有做飯的天賦,就算跟著陸以青的視頻學了這么久也救不了他的廚藝,到目前為止,炒出來的菜味道也只能算中規中矩,無論如何也跟好吃沾不上邊。沈洲倒是一直很給面子,夸他進步神速,長此以往,入職米其林餐廳指日可待。 然而胃口還是一如既往的小,吃不了幾口就說飽了。宋涸懷疑呼嚕每天吃的貓糧都比他多。 沈洲今天穿了件套頭圓領衛衣,領口露出來的鎖骨都能養魚了,握著筷子的手指細長如蔥,更顯得指頭參差的短指甲和關節的繭疤存在感極強。 他放下筷子舀了碗湯喝,一只手端著碗,一只手刷著手機,眼睛盯著桌面上的手機屏幕,就算嘴巴湊近了湯碗也沒移開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