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馬上十二點了,床板再這么咯吱下去,鄰居可能要投訴我擾民?!?/br> 宋涸在被單里抻被芯的手頓了頓,很快把手拿出來,徑直去找被單側面的拉鏈。 看他嘩啦一聲把拉鏈拉上,看樣子今晚就打算蓋著這個被芯扭成基因鏈一樣的被子將就了。 求個助像要他命一樣。 沈洲嘖嘖一聲,也不動手,指揮他把被芯取出來,重新對折找到對角塞進被單再牽著其中兩頭抖開,被子總算平整了。 宋涸倒是能睡個好覺了,沈洲折騰了一天,還是逃不掉坐在電腦面前熬夜碼字的命。 幾年前寫的第一部原創長篇小說《梨子與夏》賣了影視劇的版權,電影去年夏天殺青,審核了近一年,今年秋季排片上映,宋涸答應了讀者要在上映前寫幾篇番外預熱慶祝,算算日子,離約定的放稿時期已經很接近了。 今晚就把這個搞定好了。 《梨子與夏》講的是一位名叫唐生的歌手為了創作一張關于“夏天”主題的音樂專輯,在好友張懷的幫助下付費入住了鄉村一戶梨姓人家家里,為了感受最接近原始的夏天氣息,唐生展開了為期兩月的田園生活體驗,期間結識了放暑假在家的梨家小孫子梨榕,來自不同世界的兩個人在朝夕相處中互相吸引的故事。 小說屬于同性題材,原本是開放式結局,電影為了過審做了很多修改,結局也改成了be。沈洲對此無話可說,也只能盡力把番外寫得甜一點。 筆下的角色有他們自己的人生,即便沈洲是作者,也無法讓唐生和梨榕跨越梨家淳樸的世俗觀念,給他們一個萬事圓滿的happy ending。當初的開放式結局已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收尾,此刻也只能依靠if線的設定編織一個無視現實背景的甜蜜謊言。 夜的寂靜像流水一樣,如有實感,攀附在沈洲的背脊、手臂和心口,屏幕上幽幽的光隔著另一道世界。熬夜會流失健康,沈洲的指尖跳動,鍵盤聲噼里啪啦,像子彈不斷穿透身體,他以血rou來構建主角們的一夜“好夢”。 早上六點,沈洲叉掉碼字軟件合上電腦,看了眼窗簾縫隙里漏進來的光束,慶幸自己沒有因熬夜猝死,成功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 正當他走出臥室在客廳冰箱里覓食的時候,宋涸房間的門咔噠一聲開了。 沈洲啃著一片面包轉身看去,有些意外:“起這么早?” 宋涸的t恤睡得皺巴巴的,頭發翹了兩綹,站在門口皺眉反問他:“你一夜沒睡?” “你怎么知道?”沈洲又咬了一口面包,疑惑的同時突然反應過來了,“鍵盤聲吵到你了?” “不吵,但是能聽見?!彼魏酝l生間走,新的洗漱用品沈洲早已備好,他只需擠出牙膏接水刷牙。 沈洲等他漱完口才接著問他:“起這么早,不再多睡會兒?” “還要去便利店兼職,我搬過來的事奶奶也還不知道?!?/br> “兼湳諷職辭了吧,要找也找個離家近點的,早上可以多睡會兒?!?/br> 宋涸擦臉的動作頓了頓,被“家”這個詞刺到了,完全陌生的環境和談不上熟悉的人,通通都跟他對“家”的認知相去甚遠,讓他的心里產生了些微的別扭。 但他覺得這種別扭很矯情,不便于宣之于口,于是搖了搖頭,進了臥室換完衣服準備出門,見沈洲還在望著自己,只得駐足說道:“我晚上會回來睡的?!?/br> 沈洲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意思是中午不回來,早午晚飯都在外面解決,就當這里是個旅館。 沈洲對此并不贊同,叫住了換鞋的宋涸,正色道:“去把兼職辭了,我有別的工作給你做?!?/br> 這回不是提議,有點下達命令的意味了。 宋涸聞言有些不高興,想說憑什么聽你的,又覺得自己吃他的住他的用他的,寄人籬下,還真得憋一憋這口氣。 他把穿好的鞋子蹬開,一臉不情愿地抬頭去看沈洲,嘴里卻說:“什么工作?” 沈洲慢悠悠嚼完了嘴里的面包片,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買菜、做飯、洗衣、洗碗、拖地……等等?!?/br> 宋涸越聽臉越黑,最終氣笑了,彎腰把蹬開的鞋找回來重新穿上:“意思是要我給你當保姆?” “我資助你,你得保證我不會熬夜猝死、餓了不會只有面包吃,”沈洲打著商量,“時間也不用太長,就到你開學為止,大概也就半個月,這半個月的工資抵消你大學四年在這兒的租住費,很劃算吧?!?/br> 宋涸不為所動,指尖翻動開始系鞋帶:“你也看到了,我連鋪床都不會?!?/br> 沈洲不以為意,篤定道:“你總要學會?!?/br> 宋涸把鞋帶系好了,轉身開了門,沈洲以為這事兒泡湯了,卻聽他說:“我得去醫院跟奶奶說一聲?!?/br> 大門關上了,屋里一時陷入安靜。 若非自己再不立馬睡一覺很可能就要在馬路上栽一跤,沈洲也想跟著宋涸去一趟醫院。 缺一個洗衣做飯的保姆是其次,這么些年沈洲一個人不也過來了。只是宋涸身邊不可能永遠有人陪,不可能永遠有人照顧,宋祁和徐一玲沒教給他的事,他自己總要學會,大到搬家看病,小到鋪床洗衣,又不是富二代,總歸還得親力親為。 沈洲給呼嚕添了新的糧水,踱回了臥室,他現在眼睛脹痛腦袋混沌,只想倒頭大睡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