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謝必安被勒得翻白眼。 江荼沒說什么,麒麟幼崽怕生的模樣也和小時候的葉淮一模一樣:“葉淮的,跟我沒關系?!?/br> 黑白無常一高一低對視一眼。 江荼的注意力已經在謝必安的腿上,兩鬼的小動作悄悄從他眼下溜過。 赤色靈力在謝必安傷口處流轉,很快替他彌補好陰氣的肢體。 謝必安總算能從地上站起,方才他甚至跌坐在雨水中。 江荼轉眸看去,這里距離土地廟入口還有些距離,可見他們并不是尋常返回地府; 而范無咎的鎖魂鏈附近,空間仍在動蕩。 換言之,是范無咎強行用鎖魂鏈撕開了地府入口,將受傷的謝必安拖了回來。 地府建立至今,黑白無常身為鬼差之首,雖然偶爾也會在拘魂途中受傷,但決計沒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江荼冷下臉色。 他本就生得五官銳利而鋒芒畢露,是第一眼驚艷,第二眼敬畏的類型,此刻面色一沉,本就因驟雨而極地的氣壓瞬間更低。 就連麒麟幼崽都縮起脖子,脖頸上的絨毛迅速膨開,一副下一秒就要冬眠的模樣。 遑論被江荼注視的謝必安,鉚足了勁往范無咎身后藏。 江荼只道:“范無咎?!?/br> 范無咎沒有表情的臉上滾落一滴冷汗,在江荼邁步之前向旁側一讓。 謝必安大罵:“你這個完蛋冰塊臉!你賣兄弟——閻王爺,我…” 江荼的唇角揚起一個堪稱恐怖的弧度:“到底怎么回事?” “…”謝必安甚至不敢與他對視,在生死面前他的嘴就像沒有把門的一樣快,“您別問了,鬼帝大人不讓我們告訴您…” 江荼即刻調轉方向,往鬼帝府而去。 他身后,范無咎無奈地低頭:“就這么出賣鬼帝大人?” 謝必安將縛魂鈴往腰間一別:“這事本就不該瞞著閻王爺的,我們不是還在發愁該怎么開口么?大概這就是命數?!?/br> 范無咎冰冷的臉上有了一絲溫度:“也是,不然你的另一條腿也得斷?!?/br> 謝必安瞪了他一眼:“我還沒和你算賬呢,你剛剛連掙扎也不掙扎一下?我要是被閻王爺吃了呢?” 范無咎又恢復冷漠:“你知道在閻王爺面前,說什么都是垂死掙扎就好?!?/br> ——鬼帝府。 江荼站在府門前,麒麟幼崽的腦袋貼著他的掌心。 江荼揉著它的麒麟毛:“你要跟我進去?” 麒麟幼崽立刻叼住他的袖子,一臉“你去哪里我都要跟著”的堅定表情。 江荼心軟了,靈力化作一枚項圈,又成紅繩,牽著它推門而入。 他走過鬼帝府的院子—— 花草零落,桌椅斜倒,這里的時間好像停滯,定格在江荼與宋衡大吵一架的那天。 江荼不知該用什么表情,去面對自己這位老朋友。 過去他沒有記憶,對宋衡有身為下屬的恭敬,更有誤以為他愿意收留自己而生的感激,而更多時候,他們是能夠對談花鳥風月的密友。 就像過去的曜暄與神通鬼王。 江荼一直以為,宋衡時常陪他下棋對弈、對他的關心遠超其他鬼界官役,是因為他們堪稱知己。 原來卻是背后還有這么一層關系。 宋衡的每次到來,都是又一次的欺騙。 今日亦是。 江荼登門入府,登堂入室。 沒有客套、連禮節也摒棄,看見宋衡那張臉的剎那,江荼發現自己并不需要打任何腹稿。 他以為自己會憤怒至極,因為從黑白無常的話里,宋衡又一次欺瞞了他。 但江荼出人意料地平靜。 他站在門口,而宋衡坐在鬼帝的寶座上,地府本就稀薄的光因暴雨而更顯昏暗,他們本該同在黑暗里。 但江荼身邊,麒麟幼崽盡心盡力地發光發熱,竟生生為江荼送來幾抹光明。 于是一明一暗,從此立場再不相同。 江荼撫摸著麒麟幼崽:“宋衡?!?/br> 宋衡緩緩放下批復公文的筆,目光落在麒麟幼崽身上,什么也沒說,又看向江荼:“江大人?!?/br> 他的態度和語氣,就像什么都沒發生過、江荼還被蒙在鼓里時一模一樣。 江荼便也公事公辦:“地府從未有過黑白無常受傷被迫返回的事,是怎么回事,鬼帝大人?” 鬼帝大人。 宋衡的眼底閃過一絲落寞:“…您不必知道?!?/br> “我必須知道?!苯辈煌瞬蛔?,一步踏入鬼帝殿,走到宋衡面前,“鬼帝大人,您還想瞞我到什么時候?” 宋衡仰起臉,江荼的面容逆著光,看不分明,他卻能夠想象到江荼的神情。 宋衡道:“你的責任已盡,只需在閻王殿,在我的鬼界,好好休息?!?/br> 江荼反問他:“誰來評判?” 宋衡似乎有些無奈:“江大人,何必如此字字計較…” “是你來定?”江荼并不理他,“還是祂?” 宋衡的眼眸猛地一縮,迅速向四周看了一圈,壓低聲音:“曜暄!夠了,你已經做得夠多了!陽間已經因為你不必傾覆,你現在這樣緊追不舍,是為了誰?是為了葉淮?還是葉麟?” 江荼一字一頓:“為了天下蒼生?!?/br> “哈!”宋衡發出一聲泄氣般的笑,“荒唐!你看這天下人,又有誰還記得你的功績?他們不僅不記得,他們還否定你、責罵你、鞭笞你,將所有的苦難歸咎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