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葉淮,”江荼深深望著他,好像要用盡最后的力氣記住他的模樣,他實際已經在拒絕,“…不許哭?!?/br> 葉淮的眼前模糊一片,努力地控制著呼吸:“師尊,我不哭,我不哭,我…不哭…” 江荼能感到血液在流逝,而此刻不過是回光返照。 總算在最后一刻,他像一個活人,在愛人的懷里死去。 江荼輕輕道:“葉淮,不怕?!?/br> 葉淮將臉埋進江荼的頸側:“師尊,我不怕…我…” 他想說,只要您在我身邊,我什么都不怕,我不再是那個遇事只知逃跑的小孩子了,您可不可以夸夸我? 可江荼在他懷里停止了呼吸,身軀一點一點冷透。 葉淮呼喚著他,一聲又一聲。 無人回應,群鬼已經離開,而人群的呼喚好像賓客敬酒的喧囂,觥籌交錯,阻攔著新郎去見他的新娘。 天地仍在轟鳴,好像迎親的嗩吶,又似送葬的暮曲。 葉淮最后的逞強也變得粉碎,江荼讓他別哭、別怕,可眼淚和恐懼卻不受控制地將他擊潰。 他徒勞地摟緊江荼的尸身:“師尊,你別丟下我,你能不能別丟下我,你別這樣對我…我害怕,師尊,我不能沒有你,我害怕…” “求求你,師尊,求求你…我好害怕,你別丟下我…” 天下之大,銀河浩瀚。 再不會有人回應他。 第080章 靈墟變(十七) 金光萬道中, 走出一個赤紅身影。 每走一步,山在回應他,水在回應他, 他的身形被純粹的金包裹著, 那光輝向外延展,為所到之處送來光明。 神君二字在此刻有了具象, 他不再是修真界飄渺的傳說,而真正降臨在了人間。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激動,有人喜極而泣,想要伸手攀住神君的腳面,祈求神君的賜福。 但他的手還沒來得及抬起, 靈壓就將他整個人死死壓在地上!葉淮連一個眼神也沒施舍給自己的信徒, 直接邁步越過了他。 赤紅的長袍拖在地面,像一路點燃烈火,又似種滿荼蘼花。 修士們一時分不清走出來的是誰。 為何神君眼中沒有一點登極的喜悅,臉上除了冰冷, 便是冰冷? 是已死的亡魂附在了他的身上么? 真是陰魂不散! 葉淮緩步向前,新婚的玉石佩環鳴響, 繁重的婚服蕩開層層血色漣漪,他的胸口還殘余著大片血跡,好像最鮮艷的一朵荼蘼花開在那里。 他越過跪了一地的修士,直向著人群最末的白袍老人走去。 一步、一步。 沒人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所有人都看出并非出自善意。 靈壓讓他們站不起身,卻沒有剝奪他們開口的權利。 可沒有一個人出聲。 他們緘默不言,因為此時此刻, 修真界的權柄已然來到登極的神君手中。 葉淮冷笑一聲,笑聲中只剩無奈和苦澀。 “師尊…這就是你想我鎮守的人間嗎?”他邊笑, 邊緩緩抬起手,麒麟耳尾隨著低笑一起顫抖。 這時人們才發現,他的手掌始終攥緊著,掌心里是一片紅紗,不是撕扯下來的布料,更像… 成親的紅蓋頭。 是江荼留下的遺物。 葉淮緊緊攥著這片紅紗,薄薄一片紗,早在風里被吹得冰冷,卻還殘留著江荼的氣息。 為了不讓它被風吹走,葉淮將紅紗在掌心纏了數圈,用牙咬著,打了一個死結。 而現在,他將這只纏了紅紗的手伸向司巫的脖頸,又在即將觸碰到的那一刻,換作另一只手。 ——狠狠掐住司巫的脖頸! 人群中終于有驚呼了,卻依舊沒人阻止。 葉淮的五指深深掐入司巫的脖頸,他的指爪間布滿細密絨毛,黑色的尖甲刻下五道血痕,血液不斷從中涌出。 司巫的白袍被染得血跡點點。 圣潔的白是從何時起變得污濁? 恐怕早就污濁不堪。 他收攏手掌,就像一棵年輕的、充滿生命力的參天巨木,能夠輕易地摧毀一棵行將就木的枯樹那樣,將司巫直接從地面提了起來。 司巫的全部重量都依托葉淮的手掌,他畢竟是一個成年男性,哪怕身軀干癟,至少那件象征著權威的白袍還足夠沉重。 但葉淮的手沒有一絲顫抖,五指捏得更緊,將司巫的脖頸掐出“咯吱咯吱”的氣管擠壓聲。 司巫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嗬嗬”的出氣。 他的面具摔落在地,不巧地砸在一塊凸起碎石上,變得粉碎,露出一張樹樁般的臉,因缺氧而漲成茄子色,好像下一秒就會爆開。 常人早該本能地要掙脫鉗制,司巫卻像一具提線木偶,被葉淮提起的剎那就失去了牽引似的,只直勾勾地望著他。 他的眼神似乎在說:“你要殺死蒼生道的代行者么?你要忤逆蒼生道么?” 葉淮不為所動,手掌繼續加壓,司巫的骨骼發出斷裂的怪聲。 就在這時。 一柄長刀疾停在葉淮身前,白澤從刀上一躍而下,一把摁住葉淮的手腕:“葉淮!你做什么?你快放手!” 葉淮的金眸轉向他,看了白澤一眼,又轉了回去。 白澤根本掰不動葉淮的手,青年人體格強健力氣又大,白澤試了好幾次,葉淮依舊紋絲不動,而司巫看起來已經要被活活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