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歇斯底里,光用瘋癲已經難以形容。 法相在黑袍人身上凝聚,這是他第一次在江荼他們面前動用法相,不斷向外流動的濁息好像突然停滯,爭先恐后地向著黑袍人倒流涌去。 濁息掀起的狂風吹亂江荼的衣袍,葉淮織的紗衣被鑿得千瘡百孔,閃爍著消散。 這一幕荒誕至極,好像漲潮的海面突然開始倒退。 漆黑的、渾身沐浴在污濁泥水里的法相,并沒能掙脫濁息的污染,他與濁息融為一體,他成為濁息的骨,濁息填充著他的血rou。 ——那究竟是什么? 沒有人知道。 撕裂天幕的羽翼在法相身后伸展,像是螳螂的臂膀,還在不斷向下掉著泥團般的濁息。 一只、兩只…無數只眼球睜開,布滿法相的身軀,他們蒼老、年輕、妖魅、正直,唯一一點是相同的—— 眼球里沒有光。 死人才有這樣的眼睛。 黑袍人的法相難以定義為“人”,更像是一團不可名狀的無機物,唯有那張面具,仍牢牢黏在臉上。 “太一!”司巫的聲音忽然響起,潔白靈力拍打而下,哐哐砸向黑袍人的法相。 但這根本無法阻止法相的凝聚,甚至屬于蒼生道的力量都被濁息同化,成了養分,法相進一步凝聚—— 無數鶴羽拼湊出八卦兩極,似乎要鎖住黑袍人的行動。 可八卦圖沒能維持多久,就被生生撕裂,路陽法相的翅膀瞬間被斬下一只,法相閃爍幾下,幾乎就要熄滅。 遠遠的,還能聽到路陽帶著痛楚的怒吼:“太一怎么會是這么個玩意?!” ——太一。 神界帝君,一如人間的神君,卻更高貴而更強大的存在。 他受蒼生道擢拔,生于道而行于道,太一是萬物的本源,是神、是帝,人們敬仰他的威嚴,渴望他的權柄。 怎么會是眼前這個漆黑的、濁息的聚合體?! 江荼狠狠咬了咬牙。 他在地府,當然聽說過太一帝君的名字。 但太一帝君好端端在神界待著呢,眼前這個若是太一,那天上的是什么? 況且帝君太一,豈會向濁息低頭? 可問題的關鍵在于,哪怕明知眼前這個是冒牌貨,但江荼很明顯能夠感知到,他的力量在不斷暴漲,每一秒都在突破新的高度。 地階、天階、然后—— 成神。 他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到底從何而來?! 太一法相低笑起來: “命運…這就是命運,蒼生道將我們困在命運中,誰也無法逃脫…江荼,你覺得你可以嗎?” 江荼深深看了一眼葉淮。 誰也無法逃脫命運,蒼生道掣肘神鬼兩道,人間更不用提,所有活物都是蒼生道指尖的傀偶。 即便是閻王爺的他,依舊因為記憶不全,在地府徘徊千年,無法轉世投胎。 哪怕此時此刻,他為了蒼生道的任務還陽,被濁息腐蝕的身體每一天都痛不欲生,甚至要親手送自己再死一次,蒼生道依舊沒有兌現承諾,將他失去的記憶還給他。 人們迫切地想要比肩神明,陽間的人們向帝王稱臣,修真界向神君俯首,神界則聽從太一號令。 而最后,他們都匍匐在地,乞求蒼生道垂憐。 蒼生道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他們的敬仰與效忠,可它從未庇護過三界,所以江荼也從不向蒼生道搖尾乞憐。 他生根于地府,見過亡鬼哭、生魂笑,他審判過城破獨自逃亡的愚將,也恩賜苦等家人往生的平民百姓。 容貌昳麗與否,身份尊卑與否,財富懸殊與否,力量強大與否。 閻王不應考慮這些。 或許地面之上尊卑有度,貧賤懸殊,但地面之下, ——眾生平等。 蒼生道擺布不了他,江荼又豈會畏懼命運。 江荼冷呵一聲,白發法相掌心相合,各呈順逆轉動,旋即大片荼蘼花綻放,根莖相連處仿佛巖漿搏動,地面被切割成無數個獨立空間,每一次翕動,都是巖漿擋下濁息的燃燒聲。 是生命在孕育,也是生命在走向死亡。 葉淮和黑袍人都察覺到江荼法相的力量正在以恐怖的速度攀升,原本被太一涂抹的黑暗又再度變回赤紅。 靈力洪流中,好像宇宙洪荒都一息而現,天地初生到百獸轉徙,海面下降,大地蒼翠,千年時光轉瞬流逝,盡數匯于江荼眼中。 白發的法相流下兩道金色眼淚。 眼淚滴落在地,金色的煙霧升起,像天上的溫泉墜落在人間的湖面,但它并不來自天上,而來自地下。 人們驚嘆、畏懼,唯獨葉淮嗅到了一絲血腥氣。 在所有人都因閻王威嚴而顫抖的時候,只有葉淮的視線,始終落在江荼身上。 他與江荼結了道侶生死契,江荼暴漲的力量同時分享給了他,本該高興的時候,葉淮卻發自內心地感到慌亂:“師尊!” 他看見江荼隨手向外一丟,一個瓷瓶咕嚕嚕滾到腳下,瓶身掛著青面獠牙的鬼面,瓶內已空無一物。 而江荼的力量還在暴漲。 力量達到了極點,開始向外飄散,盡數灌入葉淮體內。 葉淮開始害怕了,他深知江荼強大,但這股力量遠超出強大的范疇,他是神君,對靈力的敏.感程度,讓他瞬間意識到,這場戰斗已經超過此刻修真界該有的靈力容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