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話音未落。 一根紅線突然纏上他的指尖,燙得嚴春生猛地一抖,像碰到了噴濺的火星。 這一抹紅,紅得耀眼,紅得璀璨,是一片漆黑的塵世陰面不該有的顏色。 嚴春生聽到一前一后兩道腳步聲,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從巖石中探出頭去。 濁息都在躲避他們的鋒芒。 先是一片紅色衣擺滑入視野,像一團烈火,紅衣外又披著一層金色紗衣,視線再往上,嚴春生對上一雙冰冷平靜的柳葉眼,五官俊朗而凌厲的紅衣男人,頭也沒低,好像數罪的判官,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紅衣男人身后,是一個看上去年輕一些的青年,與男人相比,他生得就要好相處許多,眉眼彎彎自帶笑意,如燦爛的驕陽,要驅散所有陰霾似的。 嚴春生指尖的紅線動了動,他低頭一看,紅線的一端就在紅衣男人指尖,紅衣男人與那青年手中還有一根紅線牽著,更粗也更紅。 嚴春生看著江荼出神的時候,江荼也在打量著他。 荼靡花指引他們到了這里,這群巡邏弟子還算聰明,將自己藏在巖石之間,巖石外又鋪設了阻斷氣息的法陣,這才得以在濁息如此濃重的塵世陰面,躲藏數個時辰。 不過,他們的狀況看起來已經不太好。 江荼注視著嚴春生糜爛的半張臉,不斷有濁息鉆入他的皮rou中,像生了蛆蟲的腐rou,但嚴春生好像無知無覺,江荼也不打算現在告訴他。 他取下腰間的八卦盤:“我們奉留鶴仙君之命,來帶你們回去?!?/br> 嚴春生瞪著渾濁的眼睛,認真地看著八卦盤,緊接著,他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完好的半邊臉欣喜若狂:“是,是靈墟山的八卦盤!有人來救我們了,快,大家快起來!” 說著,他轉身沖入更深的石洞中。 江荼邁步緊跟。 甫一踏入,一股濃烈的惡臭撲面而來。 數名身穿靈墟山制服的修士橫躺在地,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異化的痕跡,只剩骨骼的還算好,有的皮rou黏連著垂下,好像熔化的蠟燭,滴在地上,看著就劇痛無比。 這就是異化的恐怖之處,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凌.遲。 呻.吟聲不斷,而更深處的地方,江荼眉頭一蹙。 ——是七具白骨。 已經被腐蝕得徹徹底底,只有零星幾塊爛rou還掛在白骨上,白骨的身下,一灘灘黑紅液體連成一片,像石洞中的水洼,正散發出讓人作嘔的臭氣。 即便深知這股惡臭的背后是深刻的苦難,身體也本能地發出尖叫,想要逃離。 就連江荼也覺得胃里一陣翻涌,別提身邊那只嗅覺靈敏的麒麟。 江荼一扭頭,葉淮眼眶都有些被嗆出的淚花。 他轉手拍了一朵荼靡花在葉淮鼻尖,荼靡花濃郁灼燒的香氣驅散尸臭。 葉淮眨了眨眼,現在的場合不允許他表現出欣喜,亮晶晶的眼睛卻暴露出他內心的喜悅。 還是那么容易滿足。 江荼擺了擺手,等待著嚴春生將幸存的修士們都喚醒。 紅線迅速纏住幸存者們的手掌,源源不斷的靈力輸送過去,勉強暫緩異化的進程。 江荼道:“走吧?!?/br> 嚴春生還有些猶豫,頻頻看向地面的尸骨:“我的同門...” 江荼的臉上毫無慈悲:“你活著出去,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別再浪費時間了?!?/br> 如果情況允許,江荼當然愿意為這些守護天河結界而死的修士,盡最后的哀榮。 但此刻自身難保,再做這些,就顯得愛鶴失眾。 嚴春生一眾看著江荼的目光帶了幾分不可置信與畏懼。 江荼很熟悉這樣的目光,他向來冰冷薄情,并不介意旁人將他視作怪物。 他拽了拽紅線,強迫幾人隨他同行。 走出石洞,鋪天蓋地的濁息不僅挑戰著生理極限,同時也將人的心理壓抑到了極限。 葉淮在最前開路,江荼在最后,時刻注意著其他人的狀態。 他的前面就是嚴春生,這個異化嚴重的修士一定要殿后,江荼推辭不過,最終答應下來。 嚴春生第無數次向江荼詢問:“我們真的能活著離開這里嗎?為什么我覺得...我覺得我們一直在原地踏步?” 江荼這時卻很有耐心,看著嚴春生扭曲的臉,他的異化速度快到驚人:“不,我們一直在前進。跟緊我,就能出去?!?/br> 嚴春生似乎松了口氣,又苦笑起來:“那就好,那就好,我是隊長,卻沒能保護好我的同門...出去以后,我真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首座大人?!?/br> 江荼搖搖頭:“他不會?!?/br> 你們為了守護靈墟山舍生忘死,又有誰敢對你們指指點點? 嚴春生沉默片刻:“十二人出發,只有六人還...此間苦楚,不知要多久才能消解?!?/br> 此言一出。 隊伍猛地停下。 正前方,一道金光亮起,江荼遠遠對上葉淮警惕的目光。 而同行的靈墟修士,或多或少,臉上也寫著驚恐。 唯有嚴春生無知無覺:“怎么突然停了?是遇到鬼獸了嗎?” “...”江荼看著他迷茫的眼睛,“六人?” 嚴春生點點頭:“是啊,六人,不是六人么?” 江荼的聲音冷了幾分,紅線上靈力暴漲:“你再認真數一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