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這小心眼的老頭子。 江荼也舉杯,移到唇邊,趁水霧彌漫時瞥了一眼葉淮,爾后微微勾唇:“小徒呆傻,做師父的總要給他把把關,否則平白無故掉進旁人的圈套里,我這傻徒弟還要樂呵地數錢呢?!?/br> 司巫又是一聲發笑。 被指控“呆傻”的葉淮呼吸發緊,他再呆傻也總算發現氣氛不對,忍不住悄悄看向江荼。 江荼臉上掛著一抹微笑,但緊抿的唇線卻似刀鋒,凌厲而凜然,除了唇角,他再沒有絲毫笑意,柳葉眼里肅殺之氣四溢,好像下一秒就要敕令將司巫拖出去砍頭那樣劍拔弩張。 葉淮突然感覺江荼現在的樣子很像母獸護崽,而被護在身后的,毫無疑問就是他。 可是江荼為何要對司巫這種態度?明明他對祁昭都好言相對。 葉淮又悄悄看向司巫。 司巫依舊將自己籠罩在白袍中,身形干枯佝僂,不像穿衣,反倒似衣物將他裹起,如即將入殮的尸體。 唯獨手中那一根天階長杖,泛著生機勃勃的光輝。 司巫似乎注意到葉淮的窺視,臉微側向葉淮,話卻對著江荼說:“有江長老為師,是神君大人的幸事。江長老與神君大人剛逃離空明山底不久,老夫本不該匆忙打擾,只是空明山禍事實在詭譎,引得蒼生道震怒?!?/br> “二位在空明山底,可有遇見什么不該出現的人?” 此言一出。 江荼眉頭顰蹙。 不該出現的人? 心底疑惑剛剛升起,眼角余光一瞥,注意到葉淮求助的視線,江荼又將捏著瓷茶杯的手松開。 師徒默契無需多言,江荼遞了一個眼神過去,葉淮便下定決心般開口:“晚輩在空明山底,見到一身著黑袍之人...” 葉淮隱去許多私密內容,打死他也不敢在外人面前提及自己如何喚醒江荼,只挑了重點來說:“他強迫晚輩與他盟約...三年后,要覆滅靈墟山?!?/br> “...”司巫的長杖周圍,漂浮靈光陡然顫動,司巫語氣嚴肅,“此人不除,必成大患,神君大人可對他的身份有所猜測?” 葉淮張了張嘴。 猜測,當然是有的,他遲疑片刻:“他說自己早就該死,晚輩猜測他或許是——” 哐當。 白瓷茶杯翻倒,guntang茶液潑灑而出,順著桌面紋理一路淌到司巫面前,又淅淅瀝瀝蔓延過桌角,淅淅瀝瀝流到白袍上。 江荼面色自如地抓了一塊抹布,擦拭著桌面:“抱歉,手滑了?!?/br> 緊接著,他緩緩起身,在葉淮驚恐的注視下,將抹布一寸一寸推到司巫身前。 更多的茶水被這個動作帶著滴下桌,司巫的白袍已經被澆得濕透。 偏偏罪魁禍首語氣無辜,臉上也神色不改:“抱歉,萬望司巫大人饒恕?!?/br> 他是故意打翻茶杯,更是故意將水都潑到司巫身上,在場三人都能看透,卻無一人敢說破。 曜暄是修真界罪人,平時連名字都不可直說,老狐貍想騙葉淮開口提曜暄,江荼偏要將狐貍尾巴上的毛都拔光。 司巫也不生氣,低沉地笑了笑:“江長老,可知自然之理?雛鳥要想飛翔,必須脫離父母庇護,親歷風雨?!?/br> “那司巫大人又是否聽說過,雛鳥離巢,是為生計,而不是為了其他禽鳥謀出路,更不是什么王八烏龜都能摻一腳?!苯贝浇切σ飧鼭?。 他們表面說鳥,實則在就葉淮的所有權爭論不休。 “王八烏龜”司巫搖了搖頭:“江長老又豈能將鴻鵠強壓于冷巢中?不怕折斷他的羽翼么?” ——你的徒弟生來是神君,蒼生重任是他想丟便能丟下的么?不要太自私了,江荼。 江荼隨手將抹布推到一邊,桌上水漬半干:“司巫大人為天下謀事,卻未必知道鴻鵠于冷巢中依舊甘之如飴?!?/br> ——蒼生不是你做要挾的籌碼,收起你腐朽的論調吧,司巫。 司巫沉默了。 他并沒有被說服,卻看得出江荼不會讓步。 半晌,司巫緩緩道:“神君本該隨我回到昆侖虛,但江長老愛徒心切,老夫也不愿橫刀奪愛,但沒有昆侖虛靈力輔助,三年后,神君若不能守護靈墟,蒼生性命...” 江荼冷冷打斷他:“司巫大人若想做圣人,可以不必強拉上葉淮給您墊背。我自空明山底回后身子不適,不送客了?!?/br> 葉淮猛地瞪大眼睛—— 逐客令下得冰冷無情,逐的還是修真界第一把交椅的司巫。 他有些緊張,怕司巫發難。 然而司巫只是點了點頭:“江長老,好生休養?!?/br> 說罷,他向江荼和葉淮分別行了一禮,緩緩向著屋外走去。 行至門口,司巫突然停下腳步,他沒有回頭,白袍盡數與屋外白晝融在一起:“江長老,你根本沒給祁昭下咒,不是么?” ——連一個祁昭,你都不忍心真用秘術cao控他,若真有生靈涂炭那一日,你又真的能如自己所說,置身事外嗎? 江荼的目光更加森冷。 但迎著葉淮困惑的神情,他并不打算解釋。 被司巫打擾了興致,他對葉淮的盤問,也更加不適合說了。 江荼有些無語,指腹摁了摁眉心:“休息吧,應該暫時不會有人來了?!?/br> 葉淮點點頭,又搖頭:“師尊,您剛剛對司巫說,不必做圣人,可是...您救了祁家人,放過了祁弄溪,空明山此番能轉危為安,都是您的功勞;當年來去山派,也是您以一己之力修補了天河結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