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冰冷的手掌拂過耳尖時的酥麻,直到此刻想起,葉淮都忍不住渾身戰栗。 江荼從不介意他的丑態。 師尊...師尊不會介意的。 就算變得不人不鬼,就算徹底變作野獸又怎樣? 只要為了師尊,他什么也不在乎。 ——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一個名字,帶來的力量卻遠比此前任何時候都要強大,葉淮的手臂不斷顫抖著,硬生生將自己從地上撐了起來。 另一邊,江荼看著小徒弟狼狽地爬起,緊緊攥著的手終于稍稍松懈。 這時他才發現,掌心有四個血窟窿。 祁弄溪似笑非笑地發出一聲氣音,江荼冷冷瞪他一眼。 他都沒有讓葉淮受過這么重的傷,痛得在地上打滾,祁弄溪怎么敢? 這筆賬,他算是記下了。 緊跟著又是蹙眉。 因為支撐葉淮站起的不是別的什么,而是—— “師尊”。 好像江荼是他的信仰一樣,葉淮嘴里不斷呼喚著“師尊”、“師尊”,硬生生撐過了濁息的侵蝕。 江荼自認為對葉淮沒有如此深刻的影響。 而葉淮的反應,...江荼突然有點脊背發涼。 為了轉移注意,江荼道:“看來你要輸了?!?/br> 祁弄溪卻搖頭:“我倒是覺得,我快要、要贏了?!?/br> 一道靈力從祁弄溪指尖躥出,越過屏障撲入前方,鉆進回憶中祁弄溪的身體。 此刻起,前方的不再是夢境造物,而成為可供祁弄溪本尊cao縱的化身。 祁弄溪cao縱著化身向葉淮走去。 葉淮不躲不避,直視著祁弄溪的漆黑眼眸。 目光交匯只是片刻,祁弄溪的眼睛又變得躲閃。 “葉、葉公子,”祁弄溪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頭,“你現在...一定能理解我了,對不對?” 葉淮打量著眼前的祁弄溪,他的脖頸上,窟窿還在,血不再流了,但身上的血跡尚未干涸。 看起來還是個夢境造物,卻又不太一樣,這個假的祁弄溪能夠和他對話,似乎知道現實的情況。 “我能感受到,剛、剛剛,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樣的,所以你才能撐過濁息的同化...如果你是我,你也會...會選擇救江長老的,對不對?”祁弄溪笑了笑,撫摸著脖頸。 此前雪練被殺后重新通過濁息復活,形成的rou瘤也是在這個位置。 葉淮沒有正面回答:“師尊比我強大,向來都是師尊救我,你的假設根本不成立?!?/br> 祁弄溪軟綿綿地反駁:“但你的體質,注定了會有、有無數人覬覦你...就像空明山覬覦玄火槍,無論我的父母有多、多強大,都無法阻擋洪水般的惡意?!?/br> “我聽說葉公子你是、是江長老從從勁風門手里救下來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修真界的真面目,我說的對、對么?” 他明明聲音低弱,像瑟瑟發抖的菟絲子。 但每一個字,都踩在葉淮的痛點上。 “你對我倒是很了解,”葉淮恨得牙癢癢,又不得不承認祁弄溪說的句句屬實。 祁弄溪還是笑:“所有人都,都對葉公子很了解...畢竟您是千年一遇的麒麟骨?!?/br> ——鐺??! 祁弄溪抬手一擋,玄火槍浮現在身前,堪堪擋下葉淮充滿殺意的一擊。 葉淮琥珀金的眸子像捕獵中的野獸,一潭鎏金中暗流洶涌,似天空乍漏而流螢傾瀉。 一擊不中,他也不撤劍,而是遵循著最原始的戰斗本能,手掌不斷加壓,鐵器摩擦相撞發出刺耳剮蹭聲。 單論力量,祁弄溪瘦弱,遠不是葉淮的對手,噼里啪啦爆裂的金色靈力之間,祁弄溪雙手顫抖著后退一步。 “你還沒、沒有回答我,葉公子,”他喘了口氣,道,“如果被冤枉而死的是江長老...你會怎么、怎么做?” “如果你的面前,沒有任何、任何別的選擇,要么看著江長老死去,要么向濁息...低頭,你會怎么做?” 葉淮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分神,但祁弄溪的聲音好像有某種魔力,讓他控制不住地思考起這個問題。 如果被冤枉而死的是江荼? 葉淮回憶起自己看見江荼“尸體”時,胸口涌動的濃烈情緒。 他想,他會不顧一切地尋找復活江荼的辦法,哪怕是要他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就算江荼已經走到了三途川岸、奈何橋邊,就算是在閻王面前,他也要把人搶回來。 骨劍的阻力減弱,祁弄溪瞬間就察覺到了,看向葉淮略顯茫然的眼睛。 他緊了緊手掌,藏起袖間的織念石,這種低級法器總能在不經意間發揮作用,使用者修為越高對他人思想的影響就越大,如今他是以地階的修為影響三階的葉淮,葉淮會中招也實為意料之中。 只要葉淮發自內心地認同他的觀點,那么這場夢境就永遠不會結束。 他會成為夢境的一部分,永遠地陷入沉睡。 只差最后一步。 觀眾席上的祁弄溪看著江荼面無表情的側臉:“江長老...你要輸了?!?/br> 江荼緊繃身軀,無視了身邊充滿惡意的燦爛微笑。 夢境中的祁弄溪道:“是、是啊,葉公子,我們是一樣的人?!?/br> “...?!” 骨劍破空而來,金光絕艷如黑夜流火,帶著撕碎一切的果決,直向祁弄溪心門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