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葉淮鼓著一張臉去給江荼端茶。 茶碗遞到江荼面前,水面倒映出一雙含情的柳葉眼,一梗茶葉在碗中浮沉,柔和了眼尾的弧度。 江荼突然道:“怕嗎?” 葉淮俯身敬茶:“師尊,弟子服侍您喝茶?!?/br> 師徒數年這點默契總是要有,江荼從葉淮的舉動中,就足以讀出他的答案。 不怕。 甚好,江荼頗為欣慰地看著姿態恭敬的徒弟,當年那個會被鬼火嚇得往他懷里鉆的小少年,在拜師典儀上也是這般恭敬敬茶,卻不過這一俯一仰之間,就成長為足以獨當一面的青年了。 三年于凡人而言,確實很快。 江荼正是基于葉淮不打算退縮而進行的布置,葉淮的回應正合他心意,他伸手接過茶碗,仰脖將茶湯一飲而盡。 葉淮等他喝完,將空茶碗接過,江荼便站起身,很自然地繼續使喚他:“拿我的夜行衣來?!?/br> 葉淮轉身去拿,江荼則解著外袍。 他們的外袍都是來去山派的統一制服,純白中帶著些嫩芽的微黃,外袍松垮披在身上時,與江荼內里的紅色衣衫對比鮮明,好像一團火外的晶瑩覆膜。 葉淮借著月色偷偷打量他。 幸好江荼從不過問無關事由,沒問他方才脫口而出那句“打擾”,究竟在想什么。 更幸好,那只黑貓只是有事相求,而不是像他想的那樣,師尊身邊多了一個野男人。 這些年在來去山派和同年齡的青年人打成一片,總難免看到聽到些什么,但江荼要他修無情道,什么聲色犬馬酒池rou林,在行云峰必須銷聲匿跡,葉淮也沒什么特別的觸動。 他以為自己道心堅定的。 但... 他都抵著墻,做了...那種事了。 而且還是想著江荼的臉、江荼的氣息、江荼手把手教他練劍時那只骨節分明的手... 打??!葉風墜,不要再想了!再想又要...! 葉淮用力搖了搖頭,抑制住腦子里不斷發散的旖旎心思。 正出神著,江荼突然開口:“衣服拿來,你自己也換上。...你在想什么?” 葉淮連忙道:“沒什么?!?/br> 又暗暗心驚,他竟完全浸泡在江荼要被搶走的戾氣和惶恐中,就這么對四周無知無察。 江荼懶得管他,換好夜行衣,旁觀傻徒弟手忙腳亂地收拾。 一會衣服被發髻掛住,一會綁帶不知該往哪里調整,差點就把自己整個捆起來。 江荼無語至極,招了招手:“過來,我幫你?!?/br> 葉淮小步靠近,像一座小山擋在江荼身前。 他好像又長高了。 “...”江荼開始后悔自己為什么要主動幫他,最好看著這蠢貨把自己捆成個蠶蛹。 話雖如此,江荼還是伸出手,將夜行衣的褶皺,貼著葉淮的肌rou一點點撫平。 青年瘦得極有野性,像常年在外狩獵的黑豹,身上沒一處多余的贅rou,腹肌勻稱且結實,江荼站在他身前,竟然稍顯單薄羸弱。 江荼平靜地加重了些力道。 這邊江荼給葉淮整理衣服,那邊葉淮緊張地吞咽著。 江荼的手,冰冷修長,那種沒有溫度的冰冷,緊貼肌rou時本該引起戰栗,可葉淮卻覺得哪里都被點燃了。 好在江荼并沒有察覺到他的慌張,幫他把衣服理好后,就即刻凝眸望向窗外。 月明星稀,有鳥雀棲息在枝椏上,被江荼冰冷的目光注視到,立刻振翅飛離。 江荼動作比鳥更敏捷,指尖一動,一片花瓣從他掌下飛出,一下自背后扎入那只雀鳥的心臟,尸體甚至沒有落地,就被靈力無聲絞碎。 葉淮一驚,目光閃爍。 江荼道:“你在想,我為何要突然虐.殺一只無辜禽鳥?” “不!”葉淮急切地否認,虐.殺這個詞實在太難聽了,“我絕不質疑師尊,師尊要殺,就算是我我也沒有怨言...我知道師尊最喜歡小動物了,只是不明白緣由?!?/br> 江荼心想你是從哪里看出我喜歡小動物的?雖然他身邊能稱得上動物的確實很多,一個白澤一個程讓一個葉淮,每一個都笨得讓他cao碎了心。 江荼道:“你可知道這只小動物在窗外待了多久?” 葉淮又是一愣,醍醐灌頂:“...是空明山...” 江荼點頭,空明山用來監視他們的東西五花八門,江荼一開始假裝沒有發覺,是因他早就在屋外設了一道障,這些東西再機敏,也窺探不到他們在房內的真實舉動。 如今出手,是因為雪練,他不能讓空明山知道雪練來過。 反正來去山派江長老冷血無情的“美名”早已在外,他殺一只鳥,又有什么關系? 江荼對旁人的評價素來不在意,手掌虛空一抓,當即有一根玉簪浮現,將長發挽起。 夜里行動,方便些。 一抬頭,葉淮眼巴巴地看著他,江荼又是一陣失語:“自己扎頭發,你都多大了?” 十二三歲時他幫忙扎就算了,十六歲了,還想勞他尊駕? 葉淮哪里敢說自己是看他看得呆了,只覺得自己最近真是昏頭了大逆不道,趕忙隨手把頭發扎好。 江荼等他收拾好,迅速翻窗而出。 葉淮看著江荼的背影被夜幕吞噬。 又或者是夜幕在躲避他的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