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聽到一半，露奈特再也坐不下去了。

    她匆匆向胡桃和鐘離二人道別，提起東西朝居住的客棧走去。

    露奈特覺得自己是披著人皮走在大街上的老鼠，表面光鮮亮麗，實則生活在陰暗水溝里。

    她很擅長撒謊，可以輕易騙過莫爾根，也能瞞著兩位最親近的哥哥偷偷學習機械。在這期間，她毫不后悔，為了自己的目的，義無反顧。

    可此刻，愧疚和黑夜卻一同纏住了她，讓她難以呼吸。

    回到客棧，露奈特沒有選擇睡覺，而是坐在二樓露臺上，借著夜色眺望遠方。

    她的背影寂寥而孤獨，凝光猶豫兩秒后，走上了前：“想去哪里就去吧，隨時都可以回來，我會在家等你?！?/br>
    “jiejie？”

    露奈特搖頭，勉強笑道：“我……想起了部分記憶。以前，我是不是做過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就算清楚對方的心意，這樣惡跡斑斑的她，也配不上那維萊特吧。

    凝光一下子就讀懂了露奈特心中所想，她說：“你如果想知道過去發生過什么，何不自己去一趟輕策莊？”

    就當是散散心。

    人生短暫，沒必要為了一個男人郁郁寡歡。

    的確是時候面對那些不堪的往事了。

    露奈特握緊拳頭：“好?！?/br>
    又道：“其實……他沒有做什么對不起我的事情，反而是我……我欺騙了他?！?/br>
    露奈特嘆了口氣，她不想jiejie誤會那維萊特。于是將自己在楓丹的經歷，以及離開的原因都說了一遍。

    凝光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露奈特居然不知道那維萊特的真實身份。

    她說：“也許，你該學會依靠一個人，而不是什么事情都自己去扛。好了，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就先解開自己心底的迷惑吧?！?/br>
    “嗯?！?/br>
    露奈特伸手，撒嬌般地抱住了凝光。

    *

    光芒逐漸驅散了烏云，大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芙寧娜和梅洛走出沫芒宮的時候，楓丹又恢復了正常的運轉。流水順著既定的方向流向下水道與暗井，在地面留下了潮濕的痕跡。

    天氣的好壞對那維萊特的工作影響并不大，他的辦公桌上依舊堆滿了公文。

    可這會，那維萊特卻在莉娜的注視下起身，離開了辦公室。

    “那維萊特大人？”

    莉娜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剛才說錯了什么話。

    那維萊特沒有回頭：“抱歉，莉娜小姐，文件麻煩你先放我桌上，我晚點會回來處理好的?！?/br>
    這一點，莉娜并不擔心。

    毫不夸張地說，那維萊特大人的工作效率，比其他審判官的加起來還要高。

    只是女人的直覺讓她有些擔心。

    她總感覺，那維萊特大人……

    很傷心。

    干燥而不通風的地下室里，一如既往的黑暗。

    那維萊特點亮蠟燭，待屋內的零件和機械設備被照亮時，才發現每次都是露奈特陪他工作，而他，甚至很少踏足這里。

    和那維萊特上次進入地下室的印象一樣，所有的機器人都整齊地擺放著。

    露奈特什么都沒有帶走。

    在正中間的工作臺上，一具有著翅膀的小型機器人壓著一張紙。

    那維萊特走過去，抽出紙張，上面寫著：希望能派上用場。

    沒有稱呼，甚至吝嗇到沒有署名。

    那維萊特垂眸，溫度結冰的空氣肆意飛竄著，擠得他的心臟有些難受。

    像被扔在海邊的石頭，突然遇見漲潮，完全束手無策。

    該生氣嗎，此時此刻？

    如果是人類，應該會很生氣吧。

    那維萊特撫住胸口，幽幽地嘆了口氣，閉上雙眼。

    他還是沒有學會像人類一樣生活。

    因為他并不生氣。

    他只是……

    有些想她了。

    幾秒過后，那維萊特拾起擺在旁邊的手寫機器使用閱讀說明。

    少女的字跡娟秀干凈，能看出她在寫字時，斟酌用詞之細心。

    大概瀏覽完用途及注意事項后，那維萊特的視線落在最后一夜紙的右下角處。

    紙張微微皺縮，顏色與周遭有些不同，看上去……

    像是水跡。

    亦或者是，淚痕。

    那維萊特伸出右手大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那道痕跡。

    不用閉眼都能想象出露奈特寫到最后時，眼淚止不住跳出眼眶的模樣。

    脆弱而堅強。

    分明，在寫《自愿離婚聲明》時，也沒有一點眷念啊。

    真是會玩弄水龍的心呢，露奈特。

    那維萊特將說明書疊起來，捧起機器人，去楓丹科學院，將此交給了梅洛。

    然后去了趟梅洛彼得堡，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萊歐斯利。

    “你是說——露奈特做的那個機器人可以無視地形，準確偵查到那些石頭？”

    萊歐斯利嘖了一聲：“不得不說，她在這方面還是挺有天賦的。不過，我怎么聽說她已經離開楓丹了，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情況？”

    那維萊特說：“你和梅洛先生溝通好，盡快解決這件事情，不要讓石頭流至他國，給其他國家造成麻煩?！?/br>
    “知道了，知道了，這不關鍵還得看梅洛先生那邊嗎？喂——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