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他起名為愛倫，意為來自神的啟示。

    愛倫本應被珍珠與珊瑚環繞，睡在粼粼生光的硨磲里，享受繚亂歌聲與無盡的歡樂。

    他并不知自己的人生悄然錯行，成為乞兒般骯臟的小馬夫，每天日復一日地為教堂軋草洗馬，睡在蒼蠅亂飛的干草堆里，接受父親對他的所有安排。

    柯丁看到這里，試圖猜故事后面的劇情。

    “然后他也陰差陽錯地愛上了一個人類，虐戀一段之后絕望死去了？”

    “還真沒有?！毕到y說：“神父是很謹慎的人，從一開始就告訴了他的身世，也講清楚了一旦身份暴露以后的全部后果?！?/br>
    那個時代的教堂與法庭并無區別。

    愛倫從小接受的教育也并不是童話、夢想和藝術。

    而是活生生的火刑，鞭刑，絞刑。

    暴露皮膚的女人，走私美酒的男人，不見光的地下舞會。

    人們在畏懼里不斷向教會購買著贖罪券，接受日復一日的審判和罪罰。

    他同樣早早就學得謹慎小心，寧肯十幾年如一日地躲在骯臟馬廄里。

    偶爾在深夜里，他才會潛入河流深處，去尋找那個似乎已經隕落的人魚帝國。

    “但愛倫實在太漂亮了?！毕到y嘆氣道：“翡翠一樣的眼睛，玫瑰花瓣一樣的嘴唇，再怎么掩蓋也還是會被注意到?！?/br>
    柯丁聽得有些不忍：“他要被巧取豪奪了？”

    “嗯……”

    最初注意到他的是牧羊人的兒子。

    然后又有商人求愛，有女人悄悄送花。

    直到男爵之子過來做彌撒時，一眼在眾人里看見了黑袍罩身的他。

    -2-

    柯丁沒再看后面的故事，快速進入了這個世界。

    很多事，文字和實際體會的感覺并不一樣。

    他想去親眼看看。

    四星級的任務要求并不高，僅僅是要求公爵之子懺悔他的罪過，以及拿滿兩百破防值。

    他穿梭光影的時候，系統在一旁計算定位。

    “你現在穿過去，大概是愛倫十六歲的時候?！?/br>
    “讓我看看姜醫生在哪……幸虧之前多采集了一下他的靈魂數據流?！?/br>
    “喔，五百公里，不算遠?！毕到y強顏歡笑：“實在不行咱們買張機票吧?！?/br>
    柯?。骸啊?/br>
    “五百公里??！從合肥到上海??！從南昌到杭州??！這還是在中世紀?。?！”

    “公司說順路，我也就……沒多想?！毕到y真誠地說：“教堂就在河岸旁邊，要不你橫跨大洋游過去吧?！?/br>
    柯丁沉默片刻：“人魚的游速是多少？”

    “四十公里每小時?！毕到y說：“不吃飯睡覺的話，也就游十幾個小時？”

    柯?。骸拔医裉熳鐾耆蝿?，明天就去參加奧運會?！?/br>
    再睜開眼睛時，第一感覺是熱。

    又熱又臭，比軍訓還難受。

    愛倫下意識抬頭，發覺所有人都在恭敬地聆聽圣歌，倉促地把頭低了回去。

    他坐在菜販、魚販、土豆商人的中間，更前排是本地的市民，再往前是貴族。

    他的養父在教壇的另一側，準備著下一輪的講經傳道。

    教堂穹頂猶如鯨魚的空蕩骨架，玻璃花窗上繪制著圣子與天使，空靈歌聲訴說著無盡的奧秘。

    從貴族到奴仆，所有人都低著頭顱，接受來自天神恩賜的至福。

    無人發現某人用衣領蓋住了口鼻。

    雖然每一座教堂都猶如深塔，自帶陰冷的空氣，但蓋不住粗糙又緊貼的衣服在不斷壓縮著窒息感。

    教眾們緊貼著坐在一起，有人祈禱有人懺悔，夏日的熾烈光芒斜照入室，溫度更是節節攀升。

    “真臭啊?！?/br>
    “中世紀就是這么臭，人們都覺得洗澡有毒，一年兩次都不錯了?！毕到y笑瞇瞇道：“你知道裙撐是用來掩飾隨地大小便的嗎?！?/br>
    “不要再往下說了……”

    “我本來以為這故事會帶點浪漫色彩，”柯丁努力屏蔽四面八方元素豐富的臭味：“而且他們把頭發絲都捂得嚴嚴實實，真的不熱嗎?！?/br>
    答案是熱了更臭，臭了更熱，無限循環。

    為了迎合本地的教義，無論男女都必須遮蓋全部皮膚的裸露。

    從冬到夏，除了臉部以外，自頭發到腳踝，連手指都要完全遮蓋。

    夫婦在生育以后不應有身體接觸，女性佩戴發巾是應有的禮儀，至于任何性質的自我修飾、妝扮，都屬于犯罪的一種。

    待禮拜結束后，人們涌上前去感謝神父今日的布道，躲在最后一排的青年猛然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

    系統：“現在你打算怎么辦?！?/br>
    柯?。骸叭⒓訆W運會?！?/br>
    系統：“……？”

    柯?。骸罢娴?，我們去參加鐵人五百公里游泳馬拉松，現在就去?！?/br>
    這鬼地方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他快速返回居所給養父留了一張字條，推說今天認識的商人愿意為教會捐贈一大車土豆，自己跟著去隔壁城市取一下。

    完事就利落跑到無人的河流旁邊，在亂石的掩護下哐哐脫衣服，噗通跳水。

    系統：“這是所有任務里你脫衣服最快的一集?！?/br>
    柯?。骸拔艺嫦虢o教會捐空調?！?/br>
    他墜入深水的一剎那，像是窒息的魚重歸自然一般，無盡的暢快自背脊深處涌來，讓青年打了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