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醫生見她們來了, 隱隱松了口氣, 露出求助的表情。

    “你們是414床病人韋浩宇的家屬吧，他不讓人檢查他的產道, 誰過去都連吼帶砸的?！?/br>
    “保安被砸傷了一個，其他人怕擔責任, 也不敢動孕期的病人?！?/br>
    翠嬸想都沒想，開門高聲道：“浩子！你不要多想！大家都是這么過來的！”

    “浩子，你要是害臊就把臉埋起來，拿枕頭被子蓋著！”

    旁邊的人也見勢開口，紛紛吭聲。

    “你得為自己和孩子想想??！”

    “浩子，你爹沒事，你也要扛過去，加油！”

    “別亂使勁，正是生孩子的時候，咱們要配合醫生！”

    病房里傳來恥辱到失心瘋一般的鬼喊鬼叫聲。

    小護士有點看不下去。

    “我去取鎮定劑？會不會是孕期癲癇？”

    “可別，”旁邊的大嬸攔住她：“那東西對孩子不好！可千萬別打！”

    “是吧曹姐！村東頭老樊家孩子有小兒麻痹，聽說就是他娘懷孕的時候吃感冒藥吃壞的！”

    醫生被吵得不堪其擾，往病房里走了一步。

    “414床，你冷靜一點，你的孩子現在有生命危險，你本人也有?！?/br>
    大概是動靜太大，附近幾個病房的陪床家屬也湊在附近小聲議論。

    “我老婆本來就產后虛弱，他在這叫得像殺豬一樣，我恨不得把他嘴巴捂上?！?/br>
    “怎么一個大老爺們躺孕婦床上……長得也不像女的??？”

    “真是服了，現在怎么什么奇葩都有?！?/br>
    本來就是早產加出血，再不配合搞不好就是兩條人命，哪里還有時間在這里扮演什么貞潔烈女！

    自己不男不女還被人搞大了肚子，也不知道之前在想什么，居然跟別的男人做那種事情！

    興許是圍觀的人太多了，也可能是手頭再也沒有可以砸摔的東西，韋浩宇蜷縮在床頭，拿被子捂著頭不住啜泣，實在掙扎不動了。

    他還在不停地流血，肚子鉆心的疼。

    更讓他連骨縫都泛著寒意的是，他一直能看見黃雨鑫和黃雪蕊。

    那對姐弟出現在窗戶外面，出現在救護車的天花板上，出現在他回頭的每一個角落里。

    不說話，不吭聲，也沒有笑容或哭相，僅僅是平靜地看著他。

    你們滿意了嗎？？

    你們看到我現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你們滿意了嗎？！

    又一陣宮縮帶來的劇痛傳來，韋浩宇仰著頭根本承受不住這樣的痛苦，下一秒被人不由分說地抓住雙腳。

    “腿分開！再不生孩子你命都保不住了！”

    “把腿分開！別反抗了！”

    他意識模糊，像砧板上垂死的魚一樣努力翻攪著躲開鉗制。

    他該多花點錢的。

    他該買那個十七歲的小姑娘，雖然要一萬二，但看著溫順聽話，絕對不會鬧出這么多事。

    一萬二，哪怕是找別人借點呢。

    414病床最后荒唐又折騰了一宿。

    大的保住了，小的早就沒了。

    病人母親好像自打進醫院以后就沒了蹤影，另一個年輕的家屬也坐在墻角，發傻一樣不吃不喝。

    醫生擔心那老太太出什么事，拜托保安到處找人，最后在太平間附近找到了那個韋家的老婆婆。

    后者癡癡地一直在笑，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但狀態明顯已經不對勁了。

    醫院也怕擔責任，帶去一檢查，大腦里有神經纖維纏結，彌漫性腦萎縮的情況讓人嚇一跳，早就老年癡呆很久了。

    韋家一死一瘋一流產，就剩個弟弟，腦子沒出毛病，人已經嚇傻了。

    說來也是奇怪，那韋家在村子里出事的時候，所有姓韋的同鄉都是避之不及，還三番五次拎著長刀鏟子過去討說法要錢。

    現在一聽說這家人能當家的死的死傷的傷，突然好些個姓韋的老頭青年如雨后春筍般冒了出來，還連夜趕制了橫幅買了喇叭，跑到醫院要討個說法。

    《黑心醫院誤診父子，狠心制造滅門慘案！》

    《無德醫生生殺無辜婦嬰，活生生逼瘋一家四口！》

    《公道不公！還我家人！》

    醫生護士全都躲了起來，跑到骨科病房偷偷給其他病人接生，上班時間全程都提心吊膽。

    聽說那個什么韋家村，村里邪門的很，前頭就出了一堆怪事，現在這些晦氣家伙全都找上門了，要命要命！

    可就在醫鬧風波迸發的當天，另一件事狠狠撞了個正著，讓所有無辜的當事人和看客都哭笑不得。

    ——黃家的人帶著大伙親戚找了過來。

    黃雪蕊、黃雨鑫的生父生母，以及他們所有能召集的親朋好友，在接到兒子的報平安電話以后直接過來接人。

    不僅如此，聽說兒子找到了女兒被殺人兇手掩埋的地方，還得到了一系列錄音照片等鐵證，父母都快速聯系了外省的刑警過來協同辦案，誓要給女兒討個公道。

    黃雨鑫在電話里措辭很簡潔：“爸媽，你們過來的時候，幫忙批發點錦旗?！?/br>
    “對，錦旗，至少三四百條吧?！?/br>
    韋家村的人作勢要停靈哭慘的時候，把寫著血紅大字的白布掛得滿大門都是，作勢要讓十里八鄉的人都知道這里是收不到紅包就直接滅人滿門的黑心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