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和馮執國先生的關系怎樣呢？”

    “一般?！?/br>
    “您是否在意那位血緣成疑的馮小姐搶走了您的豪門人生呢？”記者努力控制著自己的修辭：“畢竟，這是比偷換高考成績還要性質惡劣的事情……直接影響了您的一輩子?！?/br>
    馮毓珞在往煎餅上塞蔥爆羊rou：“我現在很快樂?！?/br>
    記者深深抽了一口氣：“您對她們沒有怨恨或者憤怒？”

    馮毓珞知道他想聽點兇猛的回答，側頭任由室友幫忙擦汗：“你踩到狗矢了，難道還要跟狗矢生氣？”

    記者：“呃……”

    “您現在為什么在當街賣煎餅呢？難道您不想回到馮家，感受本應屬于你的更好的生活？”

    “勞動讓人滿足?！瘪T毓珞說：“我喜歡勞動?！?/br>
    沒等記者再問些容易引戰的話題，馮毓珞反而開了話匣子，接著剛才的話繼續往后說。

    “你知道為什么上班會讓人抑郁嗎？”

    “在現代生活里，每一個人都在被資本異化，在被剝奪剩余價值的同時，離生產資料越來越遠?！?/br>
    “你在敲鍵盤，你在做短視頻，但實際的收益都是幾串數字?！?/br>
    “地位，職稱，還有播放量和評論量，它們真實嗎?！?/br>
    青年輕輕敲了下篦子，用溫柔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煎餅鍋。

    “但煎餅不一樣?！?/br>
    “煎餅在我的手掌下慢慢發燙，在火焰中變焦變脆，擁有酥脆的每一面?！?/br>
    “每一個煎餅都是我親手做出來的，也被我親眼見證如何被吃掉?！?/br>
    “沒有抽成，沒有上司，我累了就下班，開心了就多賣一些?！?/br>
    “我接觸每一份實實在在的勞動所得，都讓我覺得自己活的腳踏實地，生活變得簡單又富足?！?/br>
    記者臨時不知道該怎么接話，思路不由自主地被牽引走，露出些許的茫然。

    他的kpi，他的工作要求，他的考核標準，都是數字。

    他做了許多個報道，產出了許多個視頻，然后呢。

    電腦關掉以后，他的生活還有什么，九九六之后所剩不多的睡眠嗎。

    煎餅哲學大師在布道的同時已經煎好了又一份餅，把莓果脆可可奶油餅遞到他的手里。

    “吃一口看看?！?/br>
    鏡頭全程保持著記錄，記者下意識說了聲謝謝，有點猶豫地咬了一口。

    甜美的奶油一瞬間激發起所有名為愉悅的神經。

    下一刻，藍莓和草莓都在牙齒間爆炸開，微酸又細膩的果汁迸發在舌尖上。

    煎餅是guntang的，捧在手心焐得人心口也發燙，在夏夜里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快樂。

    攝影師在畫外問：“好吃嗎？”

    記者懵懵點頭，說：“我真沒想到會這么好吃?！?/br>
    他勉強還記得自己這次來的目的，問：“你在這方面真的非常有天賦……以及靈性?！?/br>
    “請問以后都打算在這個夜市做嗎？還是打算巡回煎餅呢？”

    青年露出有些疲憊的笑容，實話實說：“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后一次?！?/br>
    “實際上，我收到了一些威脅，今后可能就開不了煎餅攤了?！?/br>
    此話一出，吃餅群眾一片喧嘩。

    威脅??！

    踏馬的誰敢威脅我們餅餅王子??！

    要砸場子是不是，要攻擊他有這個那個問題是不是??！

    是不是那個惡毒后媽要給你使絆子，餅寶你不要怕，你去哪里我們就去哪里?。?！

    記者本人處在一個又一個驚愕里，還沒想好該安慰還是幫助他，馮毓珞已經在給后面的客人烙煎餅了，漫不經心地講最近的情況。

    “一開始，我被接回馮家，也確實想過要不要回到親人身邊?！?/br>
    “但我的后母說，我被調換都是我母親的主意，她覺得豪門生活太苦了，希望孩子做一個普通平凡的鄉下孩子?！?/br>
    當事人風淡云輕地甩出一個個猛料的同時，人潮在吃餅和吃瓜中間兼顧不暇。

    好大的餅??！好大的瓜??！

    這是什么離譜發言啊有沒有錄音最好把這個賤人往死里錘?。?！

    “錄音？噢，有的，我朋友特意叮囑我要錄一下?！奔屣炌踝右贿吔o新到的面包蟹敲殼，一邊隨意地講出嚇死人的猛料：“我本來就想，融不進去也不用強融，大不了離開這個家，一個人活著也習慣了?！?/br>
    “我問，為什么我mama的親密好友會成為我的后媽，他們不愿意回答?！?/br>
    “我覺得跟這三個人演戲很累，就離開了。后面我父親單獨約我見面，我跟他吃了一頓飯，說要么他們離婚，要么別來煩我了?！?/br>
    記者本來準備好的提問便簽已經完全不夠用了。

    記者在瘋狂擦汗，以及試圖把另外半截餅從攝影師那里搶回來。

    “你直接要求他離婚了？”

    好猛??！這些料一個比一個猛??！真的能發出去嗎??！

    青年在快速搓手。

    好猛??！大螃蟹一個比一個猛??！差點被夾到手了??！

    他很是抱歉的跟前排客戶道歉。

    “不好意思，我弄完這個螃蟹再給你做煎餅?！?/br>
    “沒事！我等多久都行！”客戶在吃瓜吃餅第一線已經發消息到手抽筋了：“你們聊你們聊！螃蟹給我翹殼都行，這個我會！”

    馮毓珞實在搞不定，把大海蟹交給了顧客拜托她幫忙處理，表示以后她來都終身免費，然后揉著手說：“也不僅僅是離婚，我原話是，希望母女兩凈身出戶，都離開馮家，做不到就別找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