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董音讓兩個孩子去洗手，自己則繼續進廚房忙活。

    她緊緊關上了房門，卻不知道，屋外不遠處，有一個人，正好奇地瞅著他們家的方向。

    “金國，你看什么呢？”一個工友湊過來，問道。

    大家都知道阮金國是廠長的兒子，不過他這人好說話，平時也不拿架子，因此很快就和生rou車間的工人們打成了一片。

    “那個小男孩——”阮金國皺著眉，“有點像我的小外甥?！?/br>
    他剛才好像看見善善了。

    只是并不確定。

    “小外甥？”工友平時下班后經常和阮金國一起閑聊打牌，多少知道他家的事，“就是你以前村子那個jiejie的兒子？你不是說他走丟了嗎？怎么會在這里？”

    “剛才看見那個小男孩跟著他們家女兒進屋玩了?！比罱饑鴵狭藫项^：“會不會那就是我的小外甥，是他們家撿了我小外甥？”

    “不可能！你是不清楚這個董音是什么樣的人，她可勢利眼了，平時在廠里看見普通工人，都趾高氣昂的，只有見到領導，才扯一扯嘴角，露出她那尊貴的笑容?！睂Ψ秸f，“你剛才不是說那個小孩是鄉下孩子嗎？董音才不會同意她閨女和鄉下孩子玩呢?！?/br>
    “真的？你別胡說八道啊?！比罱饑f。

    工友一樂：“對了，這事問你姐最清楚。那天你姐帶著她小閨女過來，她小閨女和董音的閨女玩，被狠狠地陰陽怪氣了一頓！后來，你姐還跟董音吵了一架，罵的就是她狗眼看人低！你說這樣的人，能跟著她閨女回家的小孩，肯定是非富即貴的！”

    這工友給阮金國好好科普了一番董音平時的事跡。

    聽完之后，阮金國犯難了。

    難道說，真是他認錯了？

    其實也不是說不過去，他姐結婚之后，家里事情一堆，姐弟倆本來就很少見面，姜善出生之后，他見到小外甥的次數，估計十個手指都能數得清。

    也許是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他壓根沒認出呢？

    剛才去董音家那小孩，穿得特別講究，一看就知道那身衣裳不便宜，再加上董音對著他說話時笑容滿面，說不定那還真是個家庭條件特別好的孩子。

    “別想這么多了，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走走走，上我家喝酒去?！惫び压粗罱饑募绨?。

    “不去了，答應了我爸媽，回家吃飯?！比罱饑f著，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只是走到半路，他還是停下腳步，深深地看了一眼董音家的方向。

    ……

    這天晚上，姜善回到叔叔阿姨家時，覺得氣氛不對勁。

    善善是個敏感的小孩，即便阿姨對他依舊溫柔，可他還是能感覺到，她在強顏歡笑。

    小不點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人，只是在阿姨哄著自己睡覺時，用小手輕輕牽了牽她的衣角。

    “不哭?！鄙粕朴昧Φ負u搖頭，認真道，“不哭?！?/br>
    葉美荷的眼圈紅紅的：“善善會哭嗎？”

    善善歪著腦袋想了好久，靦腆地扯了扯嘴角，用極輕的幅度，點了點頭。

    “小朋友都是愛哭的?！比~美荷笑著說，“摔跤了要哭，吃不下飯了要哭，沒睡夠覺也要哭……阿姨猜得對不對？”

    “不對?！鄙粕颇搪暤?，“想mama了，才會哭?！?/br>
    葉美荷愣住了。

    她這才忽然意識到，孩子來到他們家之后，乖得不像話，很少掉眼淚。

    當然，也并不是不哭，只是那少見的兩回——

    一次是他走丟在街頭，被滂沱大雨淋成落湯雞，害怕得瑟瑟發抖，小聲啜泣。

    另外一次，是他高燒不退，在睡夢中喃喃聲喊著“mama”，悄悄掉眼淚。

    他真的這么想離開這個家嗎？

    “早點睡吧?！比~美荷抿了抿唇，輕聲道。

    只是她不知道，在她離開善善的小房間許久之后，孩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善善有點困了，可他不能睡。

    他坐在小床上，在昏昏欲睡之時，用兩只小手，用力地撐開自己的上眼皮。

    不能睡著。

    因為等叔叔阿姨睡著之后，善善要做一件重要的事兒。

    ……

    林知青和江知青家里擠滿了人。

    “這摔一跤，可大可小的，還是肚子里的娃要緊，江知青，要不你帶你媳婦去衛生所看一看吧?！?/br>
    “但是你看林知青臉色都白了，現在再趕到衛生所去，估計吃不消。還不如在炕上好好躺著休息，說不定能緩過勁兒來?！?/br>
    “等明天天一亮，把赤腳大夫請過來……”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都在給林知青和江知青出主意。

    孟金玉也帶著柚柚匆匆趕過來：“這是怎么了？”

    何青苗說：“下午生產隊上山挖紅薯，女人挖，男人再把紅薯扛下山。挖紅薯也不是什么體力活，本來想著林知青也能干，沒想到下山的時候，她一不小心崴了腳，摔倒了。后來林知青連話都說不出來，疼得臉色蒼白……”

    “都怪我，沒考慮周全?！焙吻嗝缬謨染蔚卣f，“林知青是城里人，下鄉之后本來身體就不適應了，這才懷孕沒多久，隊里又讓她下地干活……”

    孟金玉走到林莉炕邊坐下，幫她把被子掖了掖：“現在咋樣了？”

    “沒事，不怪主任?！绷掷蚵曇籼撊?，“是我對自己的身體沒數，給大家添麻煩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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