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德攤開的手掌心里，是一顆顆凸起的老繭，數不清的，繭子磨破了皮又會生出新的繭子。

    “院長爺爺，星星會出息的，會賺很多很多的星幣，不要這樣子說自己?！敝x虞星難過地攙住梁德，小龍最不喜歡聽到親近的人這樣子貶低自己。

    “好、好，爺爺等星星賺大錢，好不好?！绷旱潞孟裢藙偟购玫乃?，陷入難過狀態里的謝虞星也忽略了嗓子眼的干澀。

    謝安與林均墨快速對視了一眼。放在火堆邊上的木碗很快被林均墨拿到手，他輕抿了一口，搖搖頭。

    謝虞星這一只殘人類新人類混搭的隊伍在眾多個直播子鏡頭里很火，因此蹲守在直播間里的人也非常多。

    在謝安發問時，就有敏銳的觀眾盯上了梁德。

    星際時期直播觀看權限很大，早在林均墨之前就有人對爐子里的水做了檢測，是正常且普通不過的燒水。

    但爐子的外壁溫度遠遠超過人體可以承受的上限，就算梁德手心處有老繭，還是不可能徒手倒水的。

    【難道院長爺爺阿飄了？他那個樣子看著就不正常啊?！?/br>
    【可別被害妄想癥了，那繭子厚得跟鞋墊似的，怎么就不能徒手倒水了。沒準他們z3號星球的人，就是耐熱好吧?！?/br>
    確實，梁德并無其他異樣，與梁德最為熟悉的謝虞星也絲毫沒有察覺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支起來的干柴在火堆里發出“嗶啵嗶?！钡穆曇?，他們所在的峽谷上空有山體阻擋，故而落不進雪來。

    謝安的目光繞過梁德，放在谷外飄起的雪粒子上。目光所及，是稀稀疏疏的青松在一片潔白之色中充當那抹綠意點綴。

    這還是進入無人區以來，見過的最干凈的一塊雪地了，沒有被異種的尸塊血跡所沾染。冷風進谷時，也僅僅帶來松針與涼雪味。

    “院長爺爺，您現在不看管福利院了嗎？”感覺到肚子有點餓的謝虞星，掏出營養液性質略略地吸溜兩口，問。

    梁德反應了會，“看不了咯，福利院就剩下小月兒了。噥，小月兒就在這?！?/br>
    梁德朝著那個比謝虞星壯碩得多的黑皮男人的方向努努嘴，聽到院長召喚，男人才抬起頭，咧嘴笑了笑，同謝虞星打完招呼，又馬上低下腦袋，忙活著燒火去了。

    謝虞星對小月兒沒什么興趣，他還是更喜歡賴在梁德身邊，就好像在虞光福利院里待過的那樣。

    小龍撒嬌，“還好在這里遇到院長爺爺了，不然等我放寒假回來，都找不到爺爺了！”

    梁德側著頭，抬起手。

    謝安“刷”一下站起身來，神色緊張地盯過來。

    而梁德僅僅只是摸了摸謝虞星的腦袋，半個余光都沒有放在其他人身上，他眼神有幾分懷念與放空。

    “我還記得，剛把星星從垃圾堆里撿回去，你還那么小的一個，每天縮在我辦公室沙發椅里面摳墻，誒喲，墻皮摳掉了不說，還摳出了一個洞?！?/br>
    梁德慢吞吞地說起謝虞星的臭事，在場的謝安等人登時豎起了耳朵，直播間一直討論梁德是人不是人的話題也停了下來。

    沒有人不愿意吃瓜，更不要說是一個漂釀小崽子的幼年臭瓜。

    “剛開始不知道怎么養小、養星星，我就每天往商城里跑，那里有咱們星球上唯一通了星網的信號塔，塔上那個投屏里，會投放主星的廣告?！?/br>
    “我想啊，主星上的人肯定能養好星星的，但每次的養寵欄目，喂得都是預制糧食。我又做不來這些，但好在有人跟我說，小崽子嘛，喂點少鹽少油的就行了?！?/br>
    “別說，星星還挺給我這個老頭子面子的。給什么吃什么，特別好養活，特別適合在咱們z3號星球上活下去?！?/br>
    梁德斷斷續續地說了很久，直到夜色徹底染黑，存在峽谷里的干柴也全部用完。

    殘余的火光明明滅滅地照亮著這一圈人，有難以描述清楚的情緒開始蔓延，謝虞星也隱約察覺到了什么，神情變得難過起來。

    “星星那么好，我還是把他送主星去了，它不能留在z3號星球上等死的。只有我們這種人，才能留在這里?！?/br>
    “等死……”

    梁德最后兩個字眼說出口時，彈幕嘩然。

    凱斯太大了，主星、海洋星、機械星……各種各樣的大星球共同組建而成的帝國，本就難以走上同一條前進軌道里。

    各星球之間早就習慣了敵對與獨立的管理，這對大星球來說是有利的事情，可對發展停滯的偏遠星來說，就是自生自滅。

    星球之間機甲裝備與發展有強有劣，異種入侵不會。

    凱斯諸多偏遠星系里，z3號星球就是那個倒霉蛋。

    超過百位數的a級異種組團入侵，更有數不盡數的低等級異種時時刻刻圍在異種群里，試圖分一杯羹。

    z3號有的，只是全民動員，按片區無論新、殘人類，老幼與否傾巢而出，翻過高墻，給異種送食。

    ＊

    z3號星球臨時作戰指揮點。

    是一處拿木板鋪上茅草，搭建起來的幾間平房。

    掀翻的瘸腿桌子撞上了木門，發出木頭之間撞擊的聲音。

    而本就只是面子工程的門在“嘎吱嘎吱”幾聲搖晃下，驟然倒地，揚起一陣的泥水來。

    屋子里，蘭殷像一頭暴戾的獅子，他狠狠地踩在一個肥胖的中年男人身上，眼神尖銳，“所以，你們就是這么負責星球安全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