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老嫗想了想,最終一錘定音,“好,我答應你,若我真的能在王庭一言九鼎,我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與你北地重開互市,我也會在這兒等著你的使者到來共商大計?!?/br> 第103章 能否助我 高炎定寥寥幾句就讓她松了口,一則是她確實迫切地渴求權勢,有求于人家,極力促成此事;二則對方提到的互市誘惑實在太大,換做戎黎的其他人都會忍不住心動的;三則她不喜中原皇帝,高炎定這般枉顧帝京的意愿單獨與自己勾連,與將皇帝的臉面踩在腳下摩擦有何分別?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能讓中原皇帝吃個大虧,她樂見其成。 至于她不喜天授帝的原因,不提也罷。 結盟的事大致被敲定,老嫗又道:“不知接下去你有何打算?”她實際是存了試探的目的故意這樣問的,她先前只見到與明景宸接頭的二十親衛,不知六百騎兵的內情,以至于覺得高炎定他倆目前能調動的人手少得可憐,對他們此行能成事的概率抱有懷疑、觀望的態度。 高炎定神秘一笑,并不提他的打算,“過兩日你就知道了,不必cao之過急,靜待佳音便好?!?/br> 老嫗欲言又止,又見他沒有深談的打算,不由地望向許久不言語的明景宸,卻見對方面沉似水,眼瞼下兩團淺淺的青黑,面容間交織著倦怠與羸弱,雙眼微合,像是累極睡著了。 此時桌上的蠟燭趨于燃盡,外頭天光微微乍現,從門窗的縫隙里點點滴滴地漏了進來。 不知不覺,他們都已熬了一整宿。 老嫗只好說:“天快大亮了,我先走了,有事遣奴仆來叫我?!钡人叩介T邊,卻聽身后一道低弱的男聲道:“素光,煩請你得空招個大夫來?!?/br> 老嫗一驚,猛地回頭,“你身體不適?”從這個角度望去,只看得到對方一道枯瘦的脊背,讓她想到了扎根須于戈壁荒巖中,幾近枯死又還剩零星幾片翠綠的老樹。 她很是疑惑,那種自從前日夜里見到明景宸后就縈繞于心間的怪異感再次浮了上來。 明明此人年歲尚輕,為何總給她一種與自己這般垂暮蒼老之感?甚至比自己這個貨真價實的老婆子還要暮氣沉沉? 高炎定聽了這話立馬拉過明景宸要看看他狀況,誰知對方再次拂開自己的手,連一眼都欠奉,只對老嫗道:“不是我,是給這位鎮北王看傷?!?/br> 老嫗的視線在兩人身上躑躅,見高炎定神情緊張嚴肅,一只手不容分說地掰過明景宸的身體就近瞧他面色,不禁疑竇更甚,“我瞧你身有弱疾也一同看看大夫為好,只是這兒的大夫醫術粗陋,比不上你們中原,你若信得過我,晚些時候我讓阿癸拏來瞧瞧你們?!?/br> “有勞了?!?/br> 老嫗走后,屋里像是飄來一片陰云,雖談不上愁云慘淡,但氣氛格外古怪。 高炎定心中敞亮,知曉是自己避開帝京的門道私自主張重開互市以此牟利惹惱了他。 為的誰,他也一清二楚。為此,他胸膛中如同開了道漩渦,攪得他心緒難平,怫然作色。 他很清楚自己的做法與大逆不道無異。 然而那又如何?高炎定不忿地想,他索圖甚大,也已籌謀多年,絕不會因為什么人什么事半途而廢——即便那個人是明景宸也不行! 他眸色漸深,隱有暗火在其中燃燒,正要質問,突然面前爆出一串燈花,刺目地亮了一瞬間后又迅速收斂,還未大亮的屋子下一刻就被黑暗籠罩,只門旁地面上跳躍著幾點微弱的光斑。 原來是蠟燭徹底燒盡,滅了。 不知為何,高炎定忽然覺得胸口一松,即將泛濫為怒濤的漩渦在黑暗中逐漸平息了下來,黑暗里,他喉結上下滾動,覷著身旁的人影,雖然此時什么也看不清,一只手卻在桌下悄悄摸索探尋。 最終被他找到了那只瘦削微涼的所在,他用自己的掌心包裹住它,不顧其中的掙扎反抗,想用自己掌中的火熱去溫暖那絲刻骨的涼意。 他聽自己開口道:“景沉,有些病早就病入肌理、深入骨髓,光靠湯藥、針灸根本不會奏效。你方才為我治傷,手起刀落切除腐rou……” 高炎定的聲音漸弱,直到低不可聞。 明景宸身軀顫了顫,知道他的未盡之語,也清楚他想要的遠不是單純地將腐rou切除,他是要偷天換日、重整乾坤。 他攥緊自己的手,卻被高炎定一點點地在黑暗中舒展開來,對方常年開弓舞刀的手指要比他的粗大不少,且溫度極高,像是五簇火苗從自己指縫中穿過,彼此交纏在一塊兒。 高炎定道:“景沉,我需要數不盡的金銀、寶馬、糧草以及人口?!蹦隳苷驹谖疫@邊助我嗎?這話他躊躇良久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許是知道即便現下說出來,得到對方點頭的希望仍舊渺茫。 自己又何必自取其辱? 他心底懊喪,腦海中又浮現當初十二旒冠后天授帝老態龍鐘的面容……不甘如同陰暗之地滋生的藤蔓和苔蘚,瘋狂蔓延出去,無邊無際,遮天蔽日…… 許是這些天長途奔波外加勞心勞力,導致明景宸在安宛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身體最終不堪負荷,前幾日憑著內里的一口氣硬撐著還看不出什么,如今高炎定脫困,那口氣一松,他便病倒了。 黎明前,他與高炎定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聽對方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