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這文官顯然被嚇得不輕,加之傷了胳膊僅憑他自己壓根無法下馬,在將士的攙扶下,廢了好大的勁,這人才從馬鞍上滑將下來,還因為腿軟差點跌了個大跟頭。 高炎定見怪不怪,面上和和氣氣地抱拳道:“這位大人是?” 這人剛死里逃生,見到桓朝的士兵,簡直比見到骨rou至親還要激動,他抹了把臉上的塵土想要整理下儀容,奈何他渾身上下除了胸前的云雁還剩一分光彩,其他各處都灰撲撲的,手并不比臉上干凈多少,反而越抹越糟糕,成了個花貓臉,只有說話時露出的一口牙白晃晃得亮眼。 目光掠過高炎定身后的旗幟,他立馬恭敬地回了一禮,文質彬彬地道:“下官是祁州的太守竇玉,見過鎮北王殿下?!?/br> 高炎定挑挑眉,讓手下將士取了干糧和水囊給眼前的兩人,竇玉和他身后的壯漢立馬千恩萬謝地接過,也顧不得斯文不斯文了,就著水將干硬的饃饃三兩口解決完,滿足地拍了拍肚皮。 等吃飽喝足,竇玉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的舉止有多粗魯,羞愧地鬧了個大紅臉,訥訥無言良久。 高炎定最不耐煩文官的這種作為,都什么時候了,還一味的龜毛窮講究,遂有些不耐地問道:“竇大人,你怎么會出現在這?如今祁州情況如何了?” 提到正事,竇玉瞬間苦笑出聲,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滿溢著深深的憤恨和不齒,“魏大……魏言詹那廝通敵賣國,與戎黎、東婁那幫蠻夷里應外合,假意祁州兵力不敵,誘騙了王爺派來救援的將士進入事先設好的埋伏圈……” 后頭他不忍再說,胸膛因為情緒起伏激烈不斷地上下聳動,怒火令他整個人不住地戰栗。 這回高炎定沒有催促他,而是安靜地等他自己平息下來。 竇玉揩去眼角的淚光,繼續道:“而今蠻人在祁州胡作非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將境內百姓驅之如牛馬,就連……就連府衙都被他們全數占領了,大小官吏十去七八?!?/br> 然后他指著一旁埋頭吃饃的壯漢對高炎定道:“還多虧了下官的這個隨扈,沒他的護持,也沒法在這兒見到王爺您?!?/br> 高炎定聽他這樣推崇此人,立馬將注意力挪向這名穿著打扮與先前被胡虜殺害的祁州官差截然不同的人身上。 他看上去三十歲上下年紀,方臉周正,雙眼炯然有神,透著刀口舔血的兇光,且四肢有力,胸脯矯健,一看就是練家子。 似乎是怕高炎定誤會,竇玉解釋道:“他叫鄒大,是南人,是下官早年在南地為官時結識的一名綠林好漢?!?/br> 綠林好漢?高炎定心底輕嗤,不過是說法好聽了些,左不過是落草為寇的山匪強盜罷了。 但看在此人救了竇玉一命的份上,高炎定也不點破他倆的小小謊言,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兩個月前,鄒大在家鄉無以為生,逃荒到了祁州,恰巧被下官碰上,因著早年的交情,便留他在家里當個護院。也是因為他與差役的護持,下官才逃過了胡虜和魏言詹的毒手,得以撿回了一條命?!?/br> 能在那幫胡虜手上拖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茍活下來,沒點真本事還真沒法做到,看來這個叫鄒大的壯漢早年在綠林中也是個狠角色。 竇玉見高炎定對鄒大一副興致寥寥的樣子,不禁松了一口氣,知道鄒大這個人好歹是在鎮北王面前過了明路,今后也不會有人敢在北地對他的身份來歷妄加置評了。 “王爺,您此番是打算夜襲祁州?” 高炎定也沒打算隱瞞,畢竟自己身后跟了這么多兵,不是去給魏言詹擦屁股難道還是去打獵不成? “正是,竇大人是有什么高見么?” 竇玉連忙擺手謙辭道:“不不不,下官一介文人,帶兵打仗這等大事怎敢在王爺面前班門弄斧。不過下官奔逃的途中,聽說魏言詹和胡虜有意南下瑯州繼續劫掠,還請王爺盡快出兵阻攔他們?!?/br> 高炎定抬頭看了眼天色,下令道:“整頓兵馬,咱們立刻出發?!闭f罷,他跨上駿馬,居高臨下地對竇玉道:“竇大人,你剛脫險且有傷在身,本不該再令你cao勞,只是現下祁州的局勢恐怕沒人比你更清楚了,有勞你陪本王跑一趟,助本王將祁州奪回來?!?/br> 這話說得格外自負傲慢,若是換做別人,竇玉定會覺得這人瘋得不輕,才會猖狂如斯,可當這話出自鎮北王之口,他也就不以為怪了。 竇玉頹唐狼狽的面容上煥發出別樣的光彩,他鄭重地一鞠到底,語氣中帶著無盡的雀躍,好似高炎定不是邀他共赴戰場,而是請他郊游賞花,“下官愿隨王爺左右以供驅策?!?/br> “好!”高炎定贊了一聲,然后揚起馬鞭,朝著東邊鶩、祁邊界策馬狂奔。 竇玉和鄒大也只好強打起精神,拖著疲憊的身軀上了馬跟著大軍浩浩蕩蕩地追隨而去。 是夜,高炎定他們進入祁州境內,趁著夜黑風高給兀自沉浸在酒酣耳熱中的戎黎、東婁聯軍以重擊。 這幫胡虜被連日來的勝利和劫掠到的金銀沖昏了頭腦,加上祁州與遼闊的草原戈壁截然不同,在地利上他們并不占據優勢,外加夜色的掩飾,高炎定的軍隊如同一把死神的鐮刀,在沖鋒喊殺中不斷收割他們的性命。 竇玉早前就對鎮北王的威名有所耳聞,知道對方在北地甚至在整個桓朝都是戰神般的存在,但當直面這個殺神在戰場上砍瓜切菜似的勇武殺敵,近距離地感受對方的算無遺策和用兵如神時,他仍被深深地震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