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祁州天高皇帝遠,一面是東婁的威脅,一面是鎮北王的不好相與,加之邊塞荒涼地,日子遠不及南地歌舞升平,紙醉金迷來得滋潤,就連油水都少得可憐,令吃慣了好飯的魏州牧叫苦不迭。 自從到祁州上任,魏州牧就一心想著怎么盡快調回帝京去繼續享福,民生、經濟全然不在他心上。 如果對方只是個甩手掌柜倒也不至于讓高炎定憎惡,他還巴不得這姓魏的能安分地當個傀儡州牧,好讓鎮北王府能徹底掌控祁州全境。 惡心就惡心在,魏言詹除了牟足了勁想飛回帝京的高枝,剩余時間就是和高炎定唱反調,隔三差五做點損人不利己的事膈應他,簡直就是個攪屎棍一般的存在。 這兩年,二人之間是面上不和心下也不和,但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天授帝多次褒獎魏州牧治理有方,越發鐵了心要他在祁州發光發熱,干到天荒地老了。 之前高炎定命云、甘、鶩全境戒備以防胡虜來犯的時候,也沒忘派親信特地去祁州知會一聲,想著魏言詹即便聽不進十分,三四分總能聽進去罷。 不想還是他高估了這個蠢貨,姓魏的是一個字都沒放在心上,非但不囤糧練兵,竟還突發奇想地將境內將士指揮得團團轉,美其名曰要他們掘地三尺找什么祥瑞,好在年關前敬獻給天子。 他妄自尊大的行徑,導致祁州邊境的數個城鎮被此次進犯的戎黎、東婁聯軍屠戮一空。 眼看胡虜燒殺搶掠一通后絲毫沒有要退兵的跡象,自己手下的兵又疏于cao練,壓根沒有一戰之力,火燒屁股之下,魏言詹不得不捏著鼻子向鎮北王求救,希望比鄰的鶩州大營能發兵救援。 高炎定雖然和他不對付,但在大是大非上向來公私分明,絕不會因為公報私仇就把自己的把柄堂而皇之地交到對手面前。 在接到魏言詹的求援信后,高炎定當機立斷命人帶了自己的印信趕往鶩州發兵增援祁州,而他因要防止戎黎、東婁或有聲東擊西的后招,仍舊在安宛坐鎮等候軍情再做打算。 頭幾天,從祁州傳回的消息都不壞,鶩州軍一路挺進,與敵軍交手了幾次,勝多敗少,外加通過黑風峽谷與東婁人結隊的戎黎騎兵數量有限,光憑鶩州軍對付他們已經綽綽有余了。 高炎定的心放下了大半,壓根沒想到還會再生波折。 這天晚間,高炎定正與明景宸一塊兒在聽雪堂內用晚膳。 桌上擺著一道野莧菜和鮮魚燉的秋湯,一盤團臍的螃蟹,一碟芋頭糕并兩道時蔬。 過去高炎定不愛吃螃蟹,覺得零零碎碎的一堆殼里總共沒多少rou,吃著既麻煩又不爽快。 可今年一聽說莊子里得了幾簍秋蟹,想到明景宸從南邊兒來,定是愛吃的,便也不嫌煩了,讓膳房盡快收拾妥當了送到聽雪堂來。 膳房的人用花雕喂飽了螃蟹后,將之與生姜、紫蘇葉上籠屜一塊兒隔水清蒸,再佐以菊花蜜、姜末、香醋等調制的蘸料,吃起來味道清香鮮甜,rou質細嫩,膏脂豐腴,真真是秋季不可多得的美味。 為了討好心上人,高炎定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秋蟹甫一上桌,他就擺弄起蟹八件,想親手拆一只肥美的螃蟹給明景宸吃。 結果他笨手笨腳的,螃蟹被他拆得七零八落不說,兩只蟹腿兒還橫飛了出去落在明景宸手邊的醋碟內,濺起的醋花弄污了對方的衣衫。 梅姑忍著笑連忙要去找衣裳給他換上,卻被阻止。 明景宸一邊用濕帕子擦拭袖口,一邊沒好氣地道:“現在換了也是白換,一頓飯的功夫也不知要廢幾身衣裳,如今外頭兵荒馬亂的,可不敢這般破費?!?/br> 話里話外陰陽怪氣得很,不過高炎定早習慣了明景宸時不時的指桑罵槐,現在他又忙著與螃蟹較勁,壓根沒功夫與對方斗嘴。 明景宸見他弄得一片狼藉,心底不由地升起一股煩悶,怎么看怎么不順眼,到后來,干脆奪了他手里的物什,自己親自動手也好豐衣足食。 原先不好使的蟹八件在明景宸手中像是變了個樣,只見他十指靈動,對著一只蒸得金黃的秋蟹敲敲打打,不過一會兒功夫,就搗鼓出一碟的蟹rou和膏黃來。 蔥白的玉指將蟹殼兒放在最上面,高炎定眼睛驀地睜大,只因那只剛被明景宸拆得內里空空如也的螃蟹如今又完好地伸著八只細腿兒和兩只大螯臥在瓷盤中。 高炎定不信邪地用筷子尖戳了戳那只螃蟹,蟹殼一歪散了開來,惹得明景宸冷哼了一聲。 高炎定訕笑著拎起裝有姜茶的小壺給他倒了一盞,“景沉真是吃蟹的大行家,不過你體弱,飲不得黃酒,這東西寒涼,配著姜茶會好許多?!闭f完又替自己滿上一杯花雕,舉杯邀明景宸共飲。 對方又哼了一聲,聽在耳中是又驕氣又可愛。 明景宸把那碟蟹rou推到高炎定手邊,自己又取了只螃蟹拆了起來。 見他拆螃蟹拆得自得其樂,高炎定有些手癢,他照著明景宸的樣子又試了一回,可惜讓他在戰場上橫掃千軍他在行,對付小小的一只螃蟹實在是為難了。 無奈之下,只好作罷。 明景宸很快拆好了第二只螃蟹,梅姑立刻端了裝有茶葉水的盆兒來給他凈手。 等擦干手上的水后,他才拿起筷子夾了些蟹rou在醋碟中蘸了蘸放入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