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因為這不利于他們繼續斂財弄權。 天授帝昏聵,但受苦的是百姓,與他們何干?只要不動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巴不得天授帝長命百歲呢! 眾人好說歹說,奈何高炎定一概不聽,只嚷嚷著要找親衛回北地。 一名老臣勸道:“我的王爺,依律藩王的親衛是不能隨同入宮的。您快別使性子了,快些讓醫官給您診脈,而今雖是夏天,但在水里泡久了傷身,您萬金之軀,可不能因為意氣用事而有所損傷啊?!?/br> 高炎定不買賬,罵道:“本王有個好歹不是正稱了你們的意!誰知道這湯藥里頭有沒有毒!休要再想害本王!你們帝京的人就是油滑jian詐,欺人太甚!” 他眸光凌厲地將眾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底,冷笑道:“不是說陛下要召見本王么?本王現在就去與他對質,今夜不給本王個交代,你們別想好過!” 他嘴上這么說,屁股卻抬都沒抬一下,仍舊坐在大石上罵罵咧咧。 他說話顛三倒四,一會兒說是大臣要害他,一會兒又暗指天授帝是幕后指使,邏輯混亂,語無倫次,活脫脫一副喝大了腦子不清楚又暴脾氣的醉漢模樣。 有權臣見他如此胡攪蠻纏,出言不遜道:“王爺,或許是您喝多了沒站穩自己跌進……” 他話還沒說完,高炎定推開旁邊礙事的人,上前就給了這人一腳,將人踹進了太液池里。 “恐怕就是你這老賊叫人害的本王!” 前不久在城門口鎮北王一腳踹飛馬大人的事跡,大多數人只是道聽途說。 聽說那馬胖子雖被救了回來,卻癱瘓在床上半死不活,很多人都覺得是過分夸大了。 而今那權臣明明離池岸有段距離,卻整個人飛了出去噗通一聲跌進了水里,濺起的水浪把近處的幾個官兒澆得一身淋漓,好不狼狽。 眾人不禁想,鎮北王這廝果然悍勇,光是這腳力就非常人所能及,難怪在沙場上能打得戎黎人如同喪家之犬。 大家越發畏懼高炎定,連“包圍圈”都自發向外擴大了幾倍,再沒人敢近距離對他唧唧歪歪。 這下耳根子總算清凈了,高炎定百無聊賴地坐回太湖石上,低頭整理披風上的皺褶,一副天塌下來,老子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無賴樣。 中間,天授帝派人來問詢了幾次,話里話外都是命他即刻去面圣。 高炎定冷笑連連只當耳旁風,當著那傳話太監的面,道:“本王現在腿抽筋了,走不了路?!?/br> 從湄洲的斥責到帝京的冷遇,天授帝傷了數次高炎定的顏面,這些賬,他都記在心里。 派些歪瓜裂棗過來說個三言兩語就妄想自己能給所有人一個臺階下,沒門! 高炎定在等,他對天授帝能有多少氣量抱有很大的期待。 僵持了半個多時辰,久到身上的衣衫都被夜風吹得半干不濕,天授帝身邊的秦太監才帶著天子御輦來到了太液池畔。 秦太監臉上帶笑,弓著腰對高炎定道:“王爺,陛下知您腿腳不便走不動路,特命奴婢抬了御輦來,這可是天大的殊榮?!?/br> 這榮耀究竟有多大?在高炎定看來,也就那樣。 他嘴上推拒道:“天子鑾駕,本王豈敢僭越占用?知道的清楚是陛下體恤臣下,不知道的還當是本王目無尊卑,有不臣之心?!?/br> 秦太監臉色一僵,訕笑道:“怎么會呢?王爺勞苦功高,只有那起子小人還會那般揣測詆毀您呢?!?/br> “是么?”高炎定似笑非笑地凝視他,看得秦太監險先招架不住,“本王一片忠君之心日月可鑒,這御輦還要勞煩你叫人原路抬回去,換一頂普通的轎子來?!?/br> 秦太監見他堅持,只能依了他,命小太監重新抬了新的來,才總算將人順順當當地送到了天授帝面前。 天授帝端坐在龍椅上,在高炎定行過禮后,很和善地賜了座。 高炎定謝恩后,坐在圈椅里假借喝茶的動作悄悄打量對方。 只見天授帝身穿一套玄色龍袍,頭戴十二旒冠冕,長長的五色玉珠形成一道簾幕,遮住了上半張臉,令他越發高深莫測起來。 要不是親眼目睹了天子的“活、春、宮”,高炎定還會以為他方才是在處理什么軍國大事呢。假正經! 天授帝作為天子,受天下萬民奉養,雖年近古稀,但比起其他同齡的老人來說,算得上是保養得宜。他面色白皙,皮膚略有松弛,有少量老年斑點綴在臉上,下巴上留著一把搭理妥帖的短須,身量略微發福。 對方年輕時應當也是個面容俊秀的偉岸男子。 高炎定鼻子靈敏,在對方身上嗅到了一絲熟悉的香料味道,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微微側過身子,也不去喝杯中茶水,靜靜等待對方發話。 他能感到天授帝的目光隔著十二旒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即使外在相貌保持得多好,也無法掩蓋眼神中的老態龍鐘和死氣沉沉。 這一刻,高炎定忽而明白了天授帝為何穿戴的比方才在壽宴上還要一絲不茍,想來是背后的倔強和不服老在作祟罷。 天子真的老了。他不由地想。 天授帝沉厚的聲音從上方傳到高炎定耳朵里,“高卿,你說有人推你跌入太液池中險先溺死,你有見到是何人所為?朕必定為你做主?!?/br> 高炎定想也沒多想,脫口而出道:“陛下,夜里太黑,臣又飲了酒,未曾看到那廝長相,不過,在臣落水的一剎那,恍惚看到對方身穿羽林衛的服飾。誒,興許是臣驚嚇過度之際看錯了也不一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