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就憑這倆人不清不楚的關系,要明景宸去死,那也得要先踏過高炎定的尸體才行。 “人醒了,也只是一時的,那古方沒人試過,究竟能否根除誰也不知道。這又是傷又是毒的,他能活下來,也算得上一樁奇聞了。誒,你沒問問他怎么中的毒?” 高炎定仍舊不說話,桌上的蠟燭燃了一夜,燒盡了,火光熄滅,導致他半邊明亮的身軀徹底被陰影籠罩住。 薛蒼術像是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兀自摸著下巴猜測,“難道他是個犯了事的大官或者是那種知道很多主子秘密的死士,所以被鴆殺?要不然就是……” “我聽說皇帝老兒荒唐著呢,男女不忌,最是貪歡愛美,他又長成那個樣子,會不會是昏君的豢寵?因為失寵被賜死藥?!?/br> 眼看她越說越荒唐,高炎定終于忍無可忍,一拳砸在藥柜上,他那拳頭穿石裂金,威力赫赫,頃刻就把木質的藥屜給擊穿了,里頭白花花的茯苓粉像下雪一般揚了薛蒼術滿頭滿臉,瞬間成了個白皚皚的雪人。 這一不稱心就教訓大夫的惡習絕不可助長,薛蒼術一個鯉魚打挺跳將起來,奈何她蹦起來都沒人家鎮北王高,細胳膊細腿的,連人家半拳都抗不下來。 薛蒼術心里氣急,抹了把白撲撲的臉,放下狠話,“你最好祈禱這輩子不生病,哼!”說罷,一邊抖著衣衫上的茯苓粉,一邊沖出了藥房。***薛蒼術雖然脾氣不好,但涉及到醫術的問題,她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鴆毒很難徹底解除。 好在積攢在體內的只是余毒,那犀牛角的古方也有些藥效,雖沒能徹底根除,索性也給了時間讓她慢慢研究。 原本治傷的事只好暫緩,如今只能先把毒清理干凈才好再做打算。 這下最慘的當屬王府內的老鼠,老窩都被仆從抄了,一只只被關在籠子里,替薛神醫試毒試藥,若不幸蹬腿死了,連個全尸都沒有,都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第二慘的就是明景宸了,他有幸被薛神醫封為她行醫生涯中遇到的最不省心、最會找事的病患,自己恨不得一針扎死他一了百了的那種。 明景宸毒發后,身體再次垮掉,連床都下不了,喘口氣都累得慌,他虛弱地笑笑,調侃道:“能成為薛神醫攀登醫道高峰的一處坎坷,也不枉我茍延殘喘了這么些天?!?/br> “少貧嘴!留著說話的勁兒多喘兩口氣不好么?”薛蒼術說話極其不客氣,她轉頭扒了對方的上衣,在他身上幾處大xue上扎入銀針。 這回用的針比在荊南時的還要粗長,剛扎下去邊沿就沁出一圈血痕來。 明景宸額上、身上很快布滿冷汗,嘴唇咬出一排血印子,雙手攥緊被褥,才沒有痛呼出聲。 “張嘴?!?/br> 他抖著嘴唇略微張開,被薛蒼術塞了根軟木進去。 “若是咬傷了自己,有人又要喊打喊殺了?!?/br> 明景宸痛得厲害,壓根顧不上她說了什么。 那些粗糲的針如同烙紅的鐵灼烤著奇經八脈,又像在一片片削下他的rou,痛到無以復加。 他想,薛蒼術這人學的醫術究竟是否正統,為何每次總能痛出新高度,令他感受不到丁點醫者仁心的杏林之風。 到了五月仲夏,他身上的毒才算徹底拔除,薛蒼術總算能暫時睡個安穩覺,不用擔心半夜有人提刀來自己床頭要她的命了。 這些天格外的悶熱,一絲涼風也無,安宛城如同被放置在一個巨大的籠屜里蒸烤,就是坐著什么也不干,都汗如雨下。 聽雪堂在修繕的時候,挖了好幾處池子,主屋這邊因為臨水,草木又茂盛,比外頭涼爽些,但也只是相對而言罷了。 明景宸無力地歪在床頭,身上仍舊使不出一點勁兒。薛蒼術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他沒死已是萬幸,若是那么快就活蹦亂跳,作為奇毒的鴆毒豈不是很沒面子? 一句話,該,您就安分將養著罷。 加上他有些苦夏,就更不得勁了。惱人的是,因為這副孱弱的病軀,作為主治大夫的薛神醫開始這不許那不許的。 不許用冰,不許喝涼的,存心要他熱死在這個夏天里。 而薛蒼術自覺身體康健,少說能活到七八十,她也怕熱,吃東西還沒個忌諱,什么涼的冰的都往嘴巴里塞。 此時她一口膳房新做的八寶釀香瓜,一口冰鎮酸梅湯,愜意舒適極了。 梅姑笑著勸道:“薛神醫,糯米吃多了積食,還是少用一點為好,冰鎮的梅子湯也要適量,您是女兒家,就怕葵水那幾天難受得慌?!?/br> 薛滄術大搖其頭,“放心罷,要是撐著了疼著了,我自己開帖藥吃吃就好了,不礙事的?!?/br> 梅姑哭笑不得,見不聽勸只能隨她去了。 明景宸喝了口梅姑喂過來的蜜水潤潤嗓,眼神卻一直盯著薛蒼術的酸梅湯不動彈。 老實說,他不愛梅子、果干的,只是現下悶熱,又被限制了口腹之欲,莫名饞得慌。 梅姑心細如發,哄他道:“公子,那梅子湯奴婢嘗過,酸得倒牙,不如這蜜水好喝。奴婢把水放溫了,加了槐花蜜、荔枝膏,又香又甜,不信,您再嘗嘗?!?/br> 明景宸:“……”倒也不必把他當三歲小兒哄騙。 他不忍拂她好意,低頭喝了兩口蜜水,剛把目光收回,就聽薛蒼術嚷嚷道:“梅姑,明兒讓膳房做冰酪吃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