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高炎定沒應聲,兀自又斟了一杯,一飲而盡。 梅姑忙祈求地望向明景宸,希望他能幫著勸一勸。 想到自己往日里受她頗多照顧,這點小事他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明景宸放下筷子,盛了碗琥珀蓮子推到高炎定手邊。 梅姑立馬充當他的喉舌,道:“這琥珀蓮子軟滑香甜,用來解酒是極好的,您快嘗嘗?!?/br> 高炎定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對梅姑說:“今日你的話,怎么格外多?” 梅姑笑道:“王爺和公子離開了太久,奴婢這兒積攢的話可不就多了么?!?/br> “哦?那假設我們日日相對,是不是就相看兩厭,無話可說了?” “這……”梅姑語塞,不解高炎定這是唱的哪一出,什么日日相對、相看兩厭的,自己是他奶兄曹賀的妻子,這兩詞用在他倆之間怎么都不妥當罷。 她當局者迷,一旁的金鼓靈機一動,暗戳戳地朝她使了個眼色,又悄悄指了指不發一言的明景宸。 被他這么一指點,想明白其中關竅后,梅姑差點沒繃住臉,感情王爺是在指桑罵槐,拐外抹角地編排景公子啊。 梅姑用帕子貼了貼嘴角,以此遮掩唇邊的笑意,清楚原委后,她也不愿在此待著惹人嫌,便知情識趣地和金鼓一同告退了。 現下屋內只剩了他們二人。 碗中的蓮子羹,湯水鮮亮,色若琥珀,高炎定不吃,只反復用勺子在里頭攪弄,與碗壁不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明景宸本就不美好的心情被這動靜搞得更加煩躁,下意識翻了個白眼,將筷子一扔,轉身往寢室里走。 高炎定:“……” 明景宸將門一關,脫了外衫便躺倒在床榻上。 家具擺件很多都是原來那間屋子里直接搬過來的,就連躺著的床也是原先雕刻了麒麟的那張。 明景宸將錦被蓋過頭頂,眼不見為凈。 沒過多久,黑暗里忽然聽到門扉被推開的吱呀聲,對方腳步刻意放輕,但也逃不過明景宸的耳朵。 不用想也知道這會兒進來的是誰,明景宸抓緊被子不動彈,想以此打發對方。 高炎定靠近床榻,被子里鼓起一團,只露出一段長發,鴉羽似的鋪陳在淺色的緞面上,柔而光亮,隱含花香。 他剛要揭開被子又收回了手。 老實說,他似乎從未看透過明景宸,來歷、背景、身份……都是撲朔迷離的。 直覺告訴他,就連“景沉”這個名字八成都是假的。 高炎定覺得,這人就像一只不經意落在他領地里的風箏,引線的那頭始終不曾在自己手中,也許哪天刮一場風,這只風箏便會飛高飛遠,再也不會回來。 想到這種可能,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想知道對方的秘密。 高炎定這般渴望著。 他把玉蘭花燈籠掛在明景宸的床尾后,又靜靜注視了那團鼓起良久,最后吹熄了屋內的蠟燭后轉身離去。 屋門合上的剎那,明景宸拉下錦被,靜謐的黑暗中唯有玉蘭花悄然地轉動盛放,發出一點搖曳不定的煌煌之光。***回到云州后,薛蒼術便繼續著手為明景宸醫治。 王府內的藥材、人手隨她支配,場地寬敞安靜,無人打擾不說,還有許多珍貴的醫藥孤本可供她翻閱。 薛神醫對此格外滿意,先前被半脅迫著答應救人的事也因此釋然了。 “沒想到他一個藩王,府邸里竟然有那么多藏書,還有我師門都沒有的醫學典籍?!毖ιn術在云州沒有其他熟人,導致她能嘮叨的對象只有明景宸和珠云兩個,她挑揀了幾味草藥扔進搗藥罐里,藥杵咚咚地響,她小嘴叭叭地講,雙管齊下。 珠云天真單純,在她看來,高炎定有幾本書是很平常的事,誰讓他是鎮北王呢?這就令明景宸很是疑惑了,小丫頭在正主面前明明慫得像只嚇破膽的老鼠,怎么背地里如此推崇備至? 高炎定究竟給她灌了什么迷魂湯?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興許是高家先輩傳下來的?!边@話明景宸并非信口胡說,他記得當年高玄正年輕時便有研究各類古籍、碑文篆刻的喜好,可謂是學貫古今的飽學之士,他家會有這么多藏書,實在不足為奇。 薛蒼術的看法頗為奇葩,她道:“高玄正我知道,天下學子都拿他當楷模典范,將他比作先賢圣人。你們說有這樣的祖父,高炎定這個只會打仗的孫子,算不算不肖子孫?” 畢竟大家都只聽說過鎮北王打仗厲害,沒見他在文壇有什么建樹。 經她這么一說,明景宸忽然想起一樁小事,歲末那會兒,那混賬在自己的畫上題字,那么有名的一闋詞都能記差了,也許還真被薛蒼術說中了,他肚里空空,沒什么墨水。 當年高玄正的氣度風采,在他腦內清晰如昨,對方是能出口成章的大儒,兩者一比較,還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和他祖父比,這小子也就比目不識丁稍好一些罷了?!泵骶板芬诲N定音,將文盲的帽子精準地扣在了鎮北王頭上。 而高炎定對此一無所知,壓根沒想到自己在對方心目中,已然成了個不學無術、不肖祖輩的龜、孫。 【作者有話說】 本周五見( ) 第54章 鴆鳥之毒 薛蒼術搗鼓了好幾種藥,有外敷的、內用的,連晚間沐浴時間也不放過,要珠云將藥汁倒入湯池里,讓人泡在里頭細燉慢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