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行到一處假山下,這兒黑漆漆的少有光亮,明景宸忽覺有人在黑暗里拉住了他并在掌心里撓了兩下。 他有些怕癢,下意識要抽手又被一把扣住,對方又在手心里一筆一劃寫下一個“高”字,偏偏還寫得慢條斯理,仿佛一橫一豎都要深刻入骨一般。 明景宸又癢又氣,心道,這么無聊的人除了你高炎定還能有誰。 還好對方知道見好就收,等到了光亮處,又與他拉開了距離。 明景宸偷偷轉頭打量,發現這家伙在成賴子的面具上又黏了一圈絡腮胡子,稍加修飾后成了另一個人,他這是混入這隊人里想要一同去會會張匡了。 他心下稍安,跟著打燈籠的人來到府內北邊臨水的一座樓閣前。 門口站著七八個持刀的壯漢,胳膊上肌rou隆起,下盤穩當,皆是標準的練家子。 他們被壯漢攔在了外頭,“天將軍有令,只能放她一人進去?!?/br> 壯漢又指著明景宸道:“你,卸下釵環首飾?!边@張匡真是極其怕死,連女子佩戴的簪環都擔心是能要他性命的利器。 明景宸依言照做,對方又在他周身摸了個遍,順帶揩了遍油,確定他身上并無暗器才開門放他進去。 樓里掌著燈,擺設布置都像前任太守遺留下來的,古玩字畫隨處可見,可環顧周邊,卻不見一個人影。 明景宸不知張匡在打什么主意,只能順著木質樓梯往二樓上去。 奇怪的是,二樓也空無一人,唯有宮紗因為窗柩外吹進來的風漾出淺淺波紋。 他鼻尖微動,聞到一股硫磺丹砂的氣味,是從三樓上飄下來的。難道? 他迅速步上通往三層的階梯。 與一二兩層不同,三樓應當是重新命人布置過的,沒了下面那些窮奢極欲的珍品擺件,偌大的地方空蕩蕩的,無甚點綴,只有正中央擺著的丹爐格外顯眼。 丹爐足有兩個成年男子加起來那般高,需要三四人手拉手才能將之合抱,里頭嗶啵閃著火星,稍微靠近就覺得通體發汗,若是酷暑天,非常人能忍受。 明景宸謹慎地繞過丹爐,就見張匡換了一身道袍正在后方的軟塌上打坐。 仔細瞧他,相貌身量與前日花廳中著甲胄的那個似乎一模一樣,又似乎有些差別,卻說不上來究竟哪里不同。 這下連明景宸也糊涂了,分不清前后見到的兩個張匡是否為同一個。 眼前這個,是真的張匡嗎? 明景宸無法判斷,只能先靜觀其變。 等走到距離張匡一丈內時,對方忽然睜開眼皮直直地盯著他瞧。 他連忙斂裙盈盈一拜,柔情綽態,肌膚堆雪,一舉一動皆為惑人。 張匡笑著朝他伸手,“過來?!?/br> 明景宸忍著惡寒,乖順地走到他身前,這老、色、鬼瞬間丑態畢露,心急地就要去扯他腰帶。 他假意逢迎,一邊小心地避過豬手豬嘴,一邊微張開唇,將藏匿在舌下的銀針吐出一截,半含在口中。 銀針是薛蒼術給的,里頭中空,藏了穿腸的劇毒,未免自己中招,來前他已服下解藥。 明景宸延頸秀項,燭火照射下透著皎潔盈光,如一段上品白玉,觸手溫軟,滑膩若脂。 張匡眼中暗潮翻涌,欲、望如同深淵,將白日里所有的道貌岸然和修身養性吞噬殆盡,他剝下方外之人的虛假外衣,像頭饑,渴的惡犬,照著那截雪潤的脖頸瘋狂,舔,舐。 明景宸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只想將這老男人送赴黃泉,他面上八風不動,曲折了頸項好讓嘴里的銀針朝著張匡脖子上的死xue逼近。 然而對方突然一口咬在他頸上,明景宸疼得臉都白了,咬緊牙關才沒張口痛叫出來,以此保全那枚毒針。 此時張匡粗糙的手掌已游走到腰際,想將方才未扯開的腰帶徹底撕碎。 明景宸忍無可忍,趁對方意亂情迷之際忽然一個翻身,兩人上下顛倒,他騎在張匡身上,將嘴中毒針快速吐出,一手捂住對方口鼻,一手把銀針精準刺入咽喉。 薛蒼術的毒藥見血封喉,收效極快。 張匡四肢掙扎了數下,嗚嗚發出哀鳴,最后瞳孔渙散沒了聲息。 明景宸狠狠踩了幾腳泄憤,想到剛才這頭豬在自己脖子上連啃帶舔,就無比惡心。他一邊擦著那處牙印,一邊將整個樓層的角角落落尋了個遍,再無其他。 但總有種異樣感揮之不去,又一時想不通究竟是哪里不對勁。 他回到丹爐邊,火光染紅了半邊臉,空氣中的溫度不斷攀高,汗濕重衫。 明景宸注視爐中跳動的火焰良久,也許是錯覺,總覺得比起剛才來火勢大了不少,可自始至終無人靠近過丹爐給它加柴添火,莫非內里有什么機關? 疑慮愈發深重,此行目的看似達成,但即便是到了現在,明景宸也無法確認死的是不是張匡。 按照他的設想,合該是張匡本人才對。 此時,丹爐頂端的蓋子突然不斷跳動,有異香從縫隙中不斷溢出,明景宸隱約捕捉到一股血腥味,導致他心底的不安更加躁動。 不行,先離開與高炎定會和再說。 明景宸轉身欲走,忽覺眼前斑斕閃爍,腳底仿佛踩在云端,綿軟無力,渾身忽冷忽熱,像是飲了大量烈酒。 定是那丹爐中的異香有問題,他屏住呼吸想堅持離開,可還未走到樓梯口,便軟倒于地,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