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伙人牙子來的剛剛好,自己便借他們的車隊回到安宛再做打算罷。 因為騾車上都是婦孺,每天只有很少的水和干糧,導致她們壓根沒力氣反抗逃跑。 人牙子便連繩子都省了,壓根沒把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孩子放在眼里。 因為人數眾多,車隊行進得很緩慢,原本半日的路程走到天黑都還沒見到安宛城的影子。 看來今晚不得不跟著露宿野外了。 人牙子就地扎營,生了幾堆篝火取暖,他們喝著燒酒,啃著rou干,說著葷話,與被困在騾車上只能靠半塊饃饃充饑的婦孺一個天一個地。 到了夜晚溫度驟降,雖已入春,但北地仍天寒地凍被冰雪覆蓋。 那頂破篷子一點用都沒有,風從四面八方鉆進來灌入衣縫兒里,冷得人直打顫。 明景宸如今也管不上男女大防了,和渙渙與其他婦孺擠做一團,互相挨著取暖。 夜越來越深,明景宸覺淺,好不容易在隆隆風聲里睡著,就被數十聲錯落的馬嘶驚醒了。 他一個激靈,撩開布簾子朝外偷看,只見一隊兵馬將他們團團圍住,火把的光亮映在這群人的盔甲上,泛著比隆冬的月色還要森冷的光。 這些軍士沒打旗幟,不過能出現在安宛城郊外,顯然是隸屬高炎定的云州兵。 明景宸心下一喜,突然覺得高炎定這人總算靠譜了一回。 然而很快他就發現,壓根不能對那廝抱有什么期待,這伙兵卒根本不是出來找自己和渙渙下落的。 他罵的不無道理,因為高炎定此時正在那處縱火賊子的臨時落腳點,和滿地尸骸以及兩只猞猁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自己要找的人已經神通廣大地抵達了安宛城附近。 白日里兇神惡煞的人牙子,一個個變得比鵪鶉還要謹小慎微,匍匐在地上,任憑為首的武官騎在高頭大馬上,對著他們吆五喝六。 渙渙被吵醒,見嬸嬸趴在車簾邊看熱鬧,便鉆進他懷里,探出一顆小腦袋好奇地張望。 外頭火把燒得很旺,亮堂堂的宛如白晝,渙渙一眼看清了騎在大馬上、帽子頂綴著紅纓的男人臉龐。 她輕輕“呀”了一聲,明景宸低頭問她:“怎么了?這人渙渙認識?” 她皺著小眉頭想了會兒,重重地點了下頭,軟軟地說:“是田伯伯?!?/br> 能讓小郡主一眼認出來的,想來是經常出入王府的人,明景宸看他打扮,是個有些分量,品階不算低的參將。 明景宸沒有猜錯,此人叫田梁河,原是高炎平的得力干將。高炎平死后,高炎定年節里會在王府中宴請將士武官,這人也在每年的受邀之列。 為了寬這幫惦念舊主的武將的心,高炎定總會在宴會上讓綠蠟將侄女抱到主位上,代替她早逝的父親接受下屬的拜謁。 渙渙聰慧,記性極好,所以能認出田梁河來。 田梁河長著張圓臉,五官普通沒什么記憶點,身材勁瘦,但嗓門很大,中氣十足。 他道:“人販子?南地來的?” 田梁河并不需要這伙人的回答,又自顧自地說道:“販的貨如何?” 為首的人牙子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一個人高馬大的將士單手提溜起來,扔在騾車前。 人牙子戰戰兢兢地撩開車簾子將里頭坐著的十來個婦孺驅趕下來。 這些人很多衣不蔽體,縮手縮腳地站成一排,在寒風中像十來棵擺動的蒿草。 明景宸發現,那位田參將的視線直接掠過了十歲往上的女子和男童,總在四五歲上下的女童身上游蕩。 可惜那一輛車上大多是十多歲的女子和男孩,唯一的女童身上還有殘疾,田參將大搖其頭,直接命令道:“下一輛?!?/br> 人牙子只好又接連將三四輛車上的人趕下來,讓田參將品鑒。 明景宸攥緊車框,之前他認定他們不是高炎定派來尋找自己和渙渙的,只因為這幫人的言行舉止不緊不慢,姿態閑散,根本沒有身負要務的緊迫感。 可現下他們又在搜找女童,究竟要干什么? 照這個發展,若等他們看到這輛車,認出了渙渙,又會如何? 明景宸賭不起,他直覺上認為這伙人目的不純,如果渙渙落到他們手上,絕不會有好下場。 他的直覺向來好的不靈壞的靈,由不得人不信。 明景宸把渙渙的頭發扒拉得更加狂野,還從車篷子上蹭了一手污垢抹在她臉上、手上。 他打量著自己的“杰作”,憋笑道:“只要不說話,就是你的壞蛋叔叔也絕對認不出你來?!?/br> 渙渙頭臉像個煤球一樣黑不溜秋,只有一雙眼睛大而明亮,以為這又是嬸嬸的新游戲,她便期待地望著外頭的熱鬧,渾然不知害怕。 也許是上天保佑,田梁河在相看到第六輛車后,竟不再讓明景宸所在的這一輛上的人下去。 他從前面那十來個人中挑了個四五歲大的女童,別的一句話未說,直接讓屬下扔了錠銀子給人牙子。 那屬下不顧孩子的哭喊直接粗魯地將她抱上馬背,揮鞭策馬跟著大部隊揚長而去。 塵土飛揚中,明景宸聽著風里逐漸消散的孩子哭聲,心頭格外不安。***高炎定將兩頭猞猁捕殺后,將洞xue內外的賊人尸首一一查探了一遍。 洞外的人是被猞猁抓咬而死的,而洞內的三個就是人為弄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