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的話擲地有聲,仿佛一聲鐘磬,將各種歪曲陰暗的猜疑瞬間粉碎了個干凈。 譚妃似被說動,卻不想玉鞍突然跪倒在她面前,雙手平舉呈上一物,眼睛卻怒視高炎定,質問道:“既然您這般信誓旦旦,那這物件作何解釋?” 譚妃一愣,瞳孔驀然睜大。 連自始至終都鎮定自若的高炎定都不禁眉宇微擰。 那是一枚翡翠玉扳指,通體無雜質,碧透翠綠,只是上頭沾了些陳年老垢,使得它鮮明欲滴的外觀略顯陳舊,有些美中不足。 譚妃拿起細看,發現確實頗為眼熟,她猶疑地去看小叔,心底有了個猜測。 玉鞍道:“這枚扳指您不會不認識吧?” 高炎定冷笑,“當然認識,這是當年我初學射箭,老王爺給我的翡翠玉扳指?!?/br> “好!好!好!”玉鞍連說了三個好字,怒意勃發,“您敢承認就好。這翡翠扳指原是個古董老物件,是老王爺的心愛之物,到了您手上也是愛若珍寶,常年佩戴?!?/br> 說到此處,玉鞍的目光從高炎定現下戴著的墨玉扳指上轉向譚妃,“鎮北王的扳指究竟是何時遺失的?為何又到了末將手中?” 譚妃思索了片刻,仍不解其意,問道:“你到底要說什么?” 玉鞍道:“王妃,您難道看不出來么?這枚扳指上的污垢就是您夫君臨死前流的血!” “什么!”譚妃大驚失色,差點把翡翠扳指摔了個粉碎。 她雙掌合攏,將扳指緊緊握在手中,渾身顫抖,嘴唇微張,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玉鞍眼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四年前王爺于春獵中慘遭殺害根本不是戎黎人所為,而是你——高炎定!是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為了權利和爵位,不顧血緣天理,殘害手足!” “這枚翡翠扳指就是證據!當日你殺害自己兄長時,遺落在了山坳中。而我僥幸未死,趁你離開后拿走了這唯一的證物!” 為了進一步揭穿高炎定的真面目,玉鞍解開衣衫露出上半身。 只見箭傷、刀傷、鞭痕以及各種刑具落下的新舊傷疤縱橫交錯地遍布于前胸后背,幾乎沒有一塊好皮rou。 看痕跡還都是這些年留下的。 譚妃驚得捂住了嘴,為眼前所見感到震撼。 “這廝為了蒙騙世人,幾日后又帶著人裝作搜救王爺的樣子回到了山坳,因不見我的尸體,便知曉我還活著。這些年來,我東躲西藏,幾次差點死在他的人手里,不僅如此,還被嚴刑拷打,要我反水?!?/br> “我玉鞍出身卑微,得王爺賞識才有了一番作為。今日我便以死明志,要世人都知曉你高炎定究竟是何等卑劣偽善之人!”說罷,玉鞍突然大吼一聲,“王爺,您的恩德,末將來世做牛做馬才能回報!” “玉鞍!”高炎定見他生了死志,正要阻止他,然而對方果斷從容,當場噴出一口血來,咬舌自盡了。***明景宸在干草上趴了許久,面無血色,眼皮沉重得隨時能昏睡過去。 背脊上火燒火燎的疼,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濕漉漉黏糊糊的血液從傷口里流出來附著在衣物上,從溫熱慢慢冷卻,代表著他生命正在緩慢流逝。 他動了動手指,卻只能碰到小女孩的腳,渙渙立刻低下頭,用哭花了的臉貼了貼明景宸的手,眼淚guntang。 昨夜他替渙渙擋住了那些亮珠爆炸帶來的傷害,背部被炸得血rou模糊。 他本想拼著余力帶渙渙沖出人群回到對岸找高炎定,結果人群踩踏、火勢沖天,一系列驚變最終堵死了他的退路。 不僅沒能救出渙渙,還搭上了自個兒,被縱火的賊人一同劫持了塞進拉夜香的推車里,蒙混出了安宛城。 這伙人在城外還有接應,他們碰頭后迅速帶著人快馬加鞭地趕到了距離安宛有半日路程的一處臨時落腳點。 落腳點在山里的一處洞xue內,周遭沒有住戶,又因還未開春,就更加鮮有人煙了。 如今這伙人在如何處置自己和渙渙的問題上產生了分歧,正在洞口議論。 他豎起耳朵聽了會兒,發現除開知曉了幕后指使他們的人來自帝京,別的全是無意義的廢話。 明景宸苦笑,這回真是被高炎定害慘了,他的政敵要對付他,自己做什么要湊上去送人頭。 他這樣想著,又動了動手指,蹭上渙渙柔嫩的小臉,用虛弱的氣音溫柔地哄她,“別害怕,我們是在和你叔叔那個大壞蛋玩游戲,比賽誰最聰明、最勇敢、最先找到對方?!?/br> 渙渙嗚咽了一聲,露出懵懂的神情。 “我和你有兩個,你叔叔只有一個,二比一大,我們一定能贏?!?/br> 渙渙伸出小手,一只手比一,一只手比二,比劃了半天,才眉開眼笑。 明景宸努力抬高手,摸了下她散亂的小鬏鬏,然后說道:“首先,我們要先想辦法消滅外面的壞人。渙渙有什么好主意么?” 小女孩歪著腦袋苦思了半天,搖了搖頭。 明景宸道:“那這個我們先放一放,渙渙能幫我先去看看那邊有什么嗎?” 雖然現在他只剩一口氣吊著,但從他醒后就總能聽到洞口深處有幾道微弱的獸鳴。 明景宸敢讓渙渙一個人去探尋,不過是篤定了那伙人在占據這處洞xue前一定已經驅趕走了猛獸,不會再有什么實質性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