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現下荒野蒼茫,連村落城郭的影子都沒見著,又哪里去找客店? 高炎定思考片刻后說:“我記得來時在前方曾見到有一家獵戶,今晚我帶他去那邊借宿?!彼衼硇母?,吩咐他繼續帶隊按原定計劃前行,自己帶著明景宸、珠云還有軍醫先行一步,“有事,以鷂鷹傳訊?!?/br> 說罷,他坐在車前,揚鞭驅趕馬車上路,連身后追著喊著要同去的商嬤嬤幾人都沒來得及搭理。 馬車跑了二三十里路,才看到獵戶家的屋檐。 高炎定上前去叩門,開門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對方見他氣度不凡、衣著考究,起先嚇了一跳,等聽說因家眷生病想要投宿一晚后,才稍稍安下心來,連忙請他們進去。 這戶人家有三口人,獵戶和他妻子,還有他們的老母。 高炎定用斗篷將人裹了抱進屋內,沒讓獵戶家看到明景宸的相貌。他們見是個穿著裙裝梳著發髻的,且兩人姿態親密,就以為生病的是高炎定的妻妾,便沒敢多看。 他家總共兩間臥室、一間柴房外加一間用木板臨時搭建出來的廚房,為了招待這行人,獵戶特意將自己的房間讓了出來,打算今晚讓妻子和老母親擠一擠,自己去柴房將就一晚。 高炎定道了謝并給了對方一塊碎銀子作為酬謝。獵戶感恩戴德地走了,去和妻子一塊兒準備晚飯。 珠云去要了熱水,給明景宸擦洗,高炎定將馬車上的被褥和銀絲炭一股腦都拿了進來,和獵戶借了個炭盆點上,雖然條件不如客棧,但好歹有四面墻可以遮風擋雪,比露宿荒郊強上太多。 獵戶妻子燒了一鍋生姜糖水送了過來,每人都喝了一碗,熱辣辣的舒服了不少。 軍醫隨身帶了藥材,親自去煎了nongnong的一碗,被高炎定簡單粗暴地硬灌了下去。 冬日晝短夜長,獵戶家晚飯吃得很早,高炎定用完飯盛了半碗山雞野菌湯,掐著嘴喂給明景宸喝,忙活完,四個人就擠在一間屋子內休息了。 明景宸醒來已是子夜。 屋里黑漆漆的,連盞燈都沒有,他不適地動了動,還在疑惑自己在哪兒的時候,就被人在黑暗里扣住了手腕。 明景宸下意識就要反抗,又被捂住了嘴,高炎定人嫌狗厭的嗓音近在耳畔,呼出的熱氣吹在他臉上,有些不好受。 他說:“別出聲,大家為你忙活了半天,都睡了?!?/br> 明景宸在黑夜里翻了個白眼,心想你丫的怎么不也睡死過去,打算偷雞摸狗呢! “放手!”他壓低了嗓門道。 高炎定覺得自己掌心里又熱又癢,便沒為難他,爽快地松開了手。 明景宸摸索著坐起來,勉強能看到方寸大的屋子里還坐著兩個人影,看身形應該是珠云和軍醫兩人。 剛才摸到禍害的臉和手,察覺對方的高燒來得快去得也快,高炎定放了心,打算繼續去睡個囫圇覺,結果就聽床上嘻嘻索索地響個沒完,聽動靜,對方正在下床穿鞋。 “你做什么?” 明景宸避著心口的箭傷艱難地套上鞋,隨口胡謅道:“夜奔?!?/br> “和誰?” “和你?!泵骶板份p手輕腳地繞過睡著的兩人,將門朝外推開。 外頭月華如練,撒在低矮的土墻和光禿禿的樹干上,院落和遠處的原野靜悄悄的,在夜色中浸著孤寂的荒涼。 明景宸被寒風吹得一哆嗦,縮著脖子踩著積雪走了出去。 高炎定一把將人拉了回來,“你瘋了?”衣衫單薄地跑出去,還沒見過這樣作死的。 “你到底要干什么?”夜奔?開什么玩笑?!澳阆胩优??”高炎定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箍在手腕子上如同一道枷鎖似的。 明景宸沒好氣地覷了他一眼,似笑非笑,“我去小解?!?/br> 高炎定尷尬地輕咳,立刻松開了他。 明景宸抖了抖衣袖,故意對著他輕哼了一聲后,腳步匆匆地邁入夜色中,可沒多久就察覺身后某個混蛋又陰魂不散地跟了上來,他扭過身,像看奇觀一般地打量對方,說:“怎么?茅廁也要跟?” 實際上,今晚又是姜水又是山雞湯的,灌了一肚子湯湯水水,自己也有需求,但他不說,還要氣人家,“怕你私奔途中跌進去?!?/br> 明景宸再不去理睬他,掉頭就走。 高炎定跟在他身后,見他衣袂翩翩,走在與雪色交相輝映的月色里,像一尾在銀白溪水中游動的魚兒。他快走幾步,將身上的披風扯了下來蓋在對方肩膀上。 步伐微頓,披風上殘留著不屬于自己的體溫,熱烘烘的氣息將他被寒意侵蝕的身軀迅速包裹住,明景宸心安理得地將系帶綁好,連句謝都沒說。 真是個不識好歹的禍害!白眼狼!高炎定腹誹不斷。 兩人摸了半天,才在土墻外發現了一間旱廁,即便是在隆冬,里頭的味道也著實熏人。 明景宸攏住披風長長的下擺,率先走了進去,等他出來,就見原本抱臂站在外頭當門神的男人立馬閃身進了茅廁。他嗤笑道:“沒想到,不可一世的鎮北王也有三急?!敝宦犂镱^嘩啦啦的水聲,便又故意說道:“這是憋了多久?也不怕憋出隱疾來?!?/br> 高炎定小解完出來,反唇相譏道:“本王有沒有隱疾用不著你費心,倒是你自個兒的身體……”他目光輕佻玩味地在明景宸下半身來回掃視,殺人誅心地調侃道:“而今你就是個病秧子,那方面恐怕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下半輩子那物件兒也只能純當個擺設?!闭f罷還嘖嘖嘆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