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想著，托利亞發現夢中的場景又變了。

    布滿冰雪的天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壁爐中火焰熊熊燃燒的溫暖房間。

    托利亞一眼認出這是他最早的辦公室。

    已經變成人類模樣的他正捧著一封信，他的手邊是一瓶酒。

    要是托利亞沒有記錯，他手邊的那瓶酒的出品商，在這時還不是在至冬赫赫有名的大酒廠，還是一家剛剛起步，小小的釀酒作坊。

    這個發現，令他突然意識到時間原來過去了這么快。

    托利亞不禁為時間的流逝生出一絲感慨。

    也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他好久沒有想起來過的聲音。

    “托利亞大人，您在看什么？”

    說話的員工與夢中的托利亞擦肩而過，走向過去的他。

    托利亞的眼睛微微睜大，屬于這名員工的資料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那是他第一名負責協助他的專員。

    也是當時內務部少有的，平民出身的員工。

    托利亞目送他走到書桌前詢問過去的自己的情況，就像未來陪在他身邊的無數個員工那樣。

    他們有的小心翼翼，有的大膽妄為。

    但不論那些人類的性格如何，他們都很尊重他，也很關心他。

    就像現在的安東一樣。托利亞這么想著，忽然想要嘆氣，他知道接下來他們的對話。

    “我在看投訴信?！?/br>
    托利亞看著過去對自己笑著說，“說我是異類，我在顛覆至冬的統治，真有意思，他這么說冰之女皇知道嗎？還是說，他在暗示冰之女皇不忠于至冬？”

    “嗯，他可能確實是在暗示?！蹦敲麊T工嚴肅地回復，“須彌教令院放棄了對新一任草神小吉祥草王的支持，他們可能也想在至冬復刻?！?/br>
    “真的假的？我是在開玩笑?！?/br>
    托利亞看見過去的自己一臉驚愕地回答，他不由得笑了。

    當時他的確很吃驚，小吉祥草王對教令院那些學術貴族寬容，可不代表冰之女皇也這樣。

    不然她也不會讓一群龍去幫助她管理國家，更不會收集一群奇人異士，開啟一場失敗后，整個國度都將會墜入深淵的豪賭。

    可也正是她許諾的新世界，才引得他們站在她的那一邊。

    畢竟對于一群龍，一群舊時代的孑遺而言，在屬于人類的世界里也沒什么好失去的了。

    托利亞回顧過去的想法，又看自己頒布下命令，要求徹查。

    “我前不久買酒的時候聽過一個笑話，世界上最幸運的事是內務部來敲你的門，開門后他們要求逮捕伊萬，你告訴他們伊萬在隔壁?！?/br>
    講完至冬流行笑話，過去的托利亞笑了，在夢中來自未來的托利亞也忍不住抬了抬嘴角。

    雖然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但他還是挺喜歡這個笑話。

    可惜那名員工不是很喜歡。

    “您不在乎您的名譽嗎？”

    現實中早已逝去的員工皺著眉頭問道。

    這使得托利亞不禁又想到安東，而過去的他也很配合地說出了那句，他對未來的安東以及無數個員工說過的話。

    “不，因為過幾十年，可能大家都會忘了，說不定此時人人都知道的笑話都只有我知道?！?/br>
    托利亞望著滿臉不在意的自己，很想告訴對方，至冬笑話流傳的時間還挺長的，只是隨著至冬內部環境逐漸穩定下來，很多人已經真的當成單純的笑話。

    所以說時光的浪潮褪去，終究會在名為人世的岸上留下一些痕跡。

    作為始作俑者之一，托利亞忽然又有點想笑。

    奈何接下來那名員工的話卻讓他笑不出來。

    “這樣啊，那再好不過了，您能少受到很多傷害?！眴T工非常欣慰。

    “為什么？”

    托利亞聽到過去的自己不解地問。

    那時他還不知道員工給出的答案將貫徹他幾百年的職業生涯。

    “因為沒有人能傷害一樣不存在的東西?！?/br>
    夢中的員工說完終于露出笑容，隨即他對過去的托利亞保證他會查出來在背后寫投訴信的家伙，弄清楚他的真正的目的。

    過去的托利亞沉迷于工作，也沒再去想那句不存在的東西是什么。

    只有現在的托利亞在沉思。

    幾百年過去，他才意識到那句不存在的東西不是指名譽，是指他不具備人類的復雜情感。

    有感情，才能感到痛苦，會想要證明自己，進一步陷入內耗。

    問題是托利亞很清楚，哪怕幾百年過去，他也無法完全理解人類的情感，更何況是曾經。

    因此那時的他見到投訴信，只想說人類被神明慣壞了，忘記了世界上最基本的規則是由力量構成。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不過是最后的掙扎罷了。

    這很有趣。托利亞回味著，他看到了那些給他寫投訴信，實際上是意圖謀逆，動搖神明統治的人被送到冰原上種土豆。

    這對他們是個不錯結局。

    假如是希恩斯來處理，他們連去種土豆的機會都沒有。

    托利亞回想那些人的結局，然后他看見一座墓碑。

    突如其來的場景轉換令托利亞輕松的心情陡然變成無措。

    這時過去的他走過來，輕輕撫平了墓碑上的灰塵，放下了一本陳舊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