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Pappy
二十多歲的周曼華,其實還太年輕。換個時代,她應該會像花朵般綻放。然而,生在戰亂時代的中國,她的經歷沉甸甸的壓在她心上。 過去的慘痛,她不愿忘卻,離開的人都是她最珍愛的人。她只能負重前行。 既然決定活下來,就要活得有尊嚴,活得精彩。畢竟自己還太年輕。過去的幾年,她在香港大學和紐約大學苦苦地學習,一方面是為了忙碌起來日子過得快些,另一方面是因為她對學習充滿了熱愛。 她的才華就像還未出鞘的劍,懷揣著它過早離去,會讓人惋惜。 近來,偉德看到了漸漸振作起來的周曼華,她將未來的希望寄予在小思和小山身上。 她回到校園,繼續自己的學業,同時開始了寫作的習慣。她將所有的情感都傾倒進紙張上。中文的英文的....,有時字跡會被淚水打濕而暈染模糊。 偉德了買一棟小樓,將周曼華,護理,保姆,小思和小孔都聚在了同一屋檐下。當然還有他本人。 小樓的花園呈長方形,四周砌著一圈圍墻。在周曼華的窗下,就是后面公園寬敞的草坪,上面綠樹成蔭,一圈用礫石鋪就的小徑環繞在草坪四周。環境舒適宜人,充滿了自在愜意的氛圍。 偉德的房間正對著周曼華的房間,每當周曼華奮筆疾書到午夜,偉德就會送來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加了蜜糖,伴著水汽散發出迷人的香味。 ‘是薰衣草茶,可以助眠?!瘋サ聲p輕放下后離去。 周曼華每次喝完,就會很快有睡意,她每次都欣然地接受偉德的好意,他的醫術很高明。 一晚,小山突然哭鬧不止,表情痛苦,藕節般的雙腿屈曲著,周曼華抱起他,他忽然劇烈的嘔吐,小臉漲得通紅。 偉德從醫院下班回來,就聽到哭聲,他從周曼華的懷中接過小山,蹙眉檢查后判斷是腸套迭。 那晚,偉德在病房陪伴了小山整晚。 早上,周曼華看著雙眼通紅的偉德,輕聲道謝。 ‘曼,小山是我的God son (干兒子),我這樣做還不是應該的嗎?如果要謝我,就陪我去吃個早餐吧!’ 兩人肩并肩走在紐約的街頭,很有伉儷情深的氛圍。 周曼華一向表情淡淡的,偉德看著她時會露出微笑。 陽光下,他的側臉上布滿了新長出來的胡茬,面容染上了滄桑感,也更顯硬朗。 走在樹影下,他眼尾微垂時睫毛在眼瞼投下淺淡陰影,他深深地,貪婪地吸著晨間的清新空氣。 周曼華看著他,有些走神。 他已經不是那個滿滿自信的單純開朗美國大兵,歲月和經歷在他的臉上流下了殘酷的痕跡。 他微微抬頭瞇著眼睛享受著陽光,喉結滾動,脖頸肌理隨動作起伏,光影明明滅滅。 強壯的身體里似乎藏著剛醒的野性,周曼華收斂起眼神,手臂交迭在胸前,看向別處。 偉德即刻脫掉外套搭在她的肩上,周曼華沒有拒絕。偉德的陪伴的確在很大的程度上減緩了周曼華的痛苦。他的存在,也讓她放心,小山隨時都能得到最佳的照顧。 兩人走進一家外面擺滿鮮花的餐廳,面對面坐著。偉德端詳著周曼華,第一次見到周曼華,她真是個美麗的女人,性感的身材配上獨特的氣質,她不可擋的魅力讓男人們忍不住想要靠近。自己幸運的得到過她。自此,偉德就認定她是自己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偉德的眼神過于專注,讓周曼華有些不自在,她徐徐開口,‘偉德,我~我很自私,但是我不該這樣的。你應該有自己的幸福,不應該在我身上浪費時間?!?/br> 偉德輕笑,‘我的幸福,就是現在這樣。曼,你不用擔心,如果一天,我覺得自己不再幸福了,我會離開,不會死纏爛打?!?/br> 周曼華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這樣對你不公平。我~’ 偉德打斷了周曼華,他不想聽她下面要說的話,他能猜到。但是讓他親耳聽到會過于殘酷有難以接受?!俏易约旱倪x擇,我喜歡小山,也想留在紐約。我們在一起,像一家人一樣,有弟弟,有孩子,這種感覺,我很喜歡?!?/br> 偉德始終覺得,周曼華還很年輕,她的情感總會有起伏。更何況她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大自然會讓她分泌荷爾蒙,她總有一天會覺得自己還可以愛,還需要愛。他希望那個時刻到來時,自己就在她的身邊。 我可以等,我愿意等.....! 周曼華目光越過偉德,越過公園的矮樹林,后面是一大片寧靜清幽的草地。草地上露珠在陽光下泛著光。她計劃著等小山出院,帶他來這里曬太陽。 宜人的黃昏,草地上,偉德彎腰拉著小山,小山雙臂伸直,小腿邁著步子向前蹣跚走著。走了一會,偉德拉起小山,將他舉高,拋過頭頂,然后穩穩的接住。 小山開心的笑著,落下時,抓住偉德的高鼻梁,吧嗒的親了一口,呀呀地說:‘pappy (爸爸),高高?!?/br> 偉德抱著小山和自己直視,‘再叫一次!’ 小山扇動著小手撒嬌,‘pappy! ’ 偉德將他抱緊在懷中,夕陽的余暉將他高大的身影染成了金黃色。周曼華看著兒子團在偉德的懷中,偉德會是個好父親,她知道。她也知道,蘊山也會是個好父親,就像自己的父親一樣。 小山在一周前忽然張開小嘴叫她mama時,周曼華感動到落淚。 她看到偉德開心地舉高小山原地轉圈,小山興奮地咯咯笑著,口水都流出來了,偉德卻完全沒有嫌棄。 但是面對周曼華時,偉德沒有提小山叫他Pappy的事,他怕她的反應,萬一她介意呢。即便自己是小山的救命恩人。 周曼華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心中有些難過。 ‘小山,他是誰呀?’ 周曼華拉起小山的小手手問道。 小山拍了拍小手說:‘Pappy!’ 然后沖著偉德咯咯的笑起來。 周曼華親了一下小山,‘真乖,他是你最親的God father,也就是Pappy?!?/br> 偉德心跳加速,聽周曼華說完,既開心也有些失落。 不要緊的,偉德給自己打氣,畢竟事情才過去不到一年。 每晚在小山睡后,周曼華都會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對睡房外的事似乎全然不知。她或許在寫文章,或許在看書,或許在窗前發愣....。 沒有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已經不再經常落淚。但是她的眼神總會時不時在望向天外,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偉德覺得周曼華像是高飛的風箏,在高空中乘著風起起伏伏。 小山是拉著她的那根線,是她和人間的唯一連接,總有一天,會將她拉回地上來。 他并沒有內疚的感覺,因為偉德的確很愛小山,他沒有做過父親,但是,他覺得小山的生命是自己給的。王士銘給他骨血,自己給了他生命。將來還會給他 他想要的一切。 偉德覺得自己有能力做個完美的父親。 小山愛自己,他很滿足。不過,他想要更多,也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