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識這么久，你就是這么看我的？”

    “你是覺得我單單為了一件事，對誰都能……”陸折難以啟齒地改了個說法，“對誰都能做出這種事情？”

    沈白舟身上照舊被悲涼占據得滿滿的，情緒沒有一絲要平息下來的意思。

    可就在陸折兇他的時候，他找回了一點理智，周遭紊亂的氣息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這是沈白舟來到這個世界以來，也是留在陸折身邊以來，陸折第一次朝他發火。

    他聽不進去陸折的話，滿眼都是陸折兇他的模樣。

    于是，他抿住唇，抿得很緊很緊，情緒依稀之間收斂，預示著隨時都有徹底爆發的可能。

    沈白舟一眨不眨地望著眼前的陸折，面無表情的，然后掛在他眼角搖搖欲墜的眼淚，就這么輕而易舉得滑了下來。

    崩潰的趨勢并沒有比剛才收斂多少，甚至在悲痛之上增添了更濃的委屈。

    陸折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的委屈在沈白舟的委屈面前，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而且見到這樣的沈白舟，陸折壓根就沒法對著沈白舟兇起來，心疼又心軟的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陸折回想起他剛才兇沈白舟的話，心底里立刻就蔓延上來了懊惱，后悔自己一念之間失了耐心。

    沈白舟都這么難過，那么不安了，結果他還要兇他，這不是逼著沈白舟更加崩潰么……

    陸折懷揣著悔意，他蜷著手指抬起手，指腹輕輕地拭去沈白舟眼角的眼淚，心堵得嘆了一口氣。

    “白舟，你別……別這樣，我不兇你了?！彼麤]收回手，而是捧著沈白舟的側臉，“是我不好?！?/br>
    陸折是真的預料不到，他的每一次輕哄換來的都是沈白舟愈發洶涌的眼淚。

    陸折的手指都被沈白舟的眼淚浸濕了，他只能笨拙地一次次去幫沈白舟擦拭掉。

    心疼之余，他突然就明白了沈白舟這股愈來愈洶的傷心。

    大抵是只有在依賴的人面前，才會將隱忍了許久的真實情緒，不加任何掩飾和負擔，通通都發泄出來。

    眼前的人忍了太久，一個人扛了太久，卻只敢把軟弱和脆弱的一面留給他。

    正因為依賴，所以不敢信。

    眼前的人不是不信他，而是太怕被傷害，怕被他唯一依賴的人傷害，只是太沒有安全感，才會不敢信。

    “白舟?！标懻圯p喚道，指腹輕輕地撫過沈白舟的眼尾，反而是他自己的眼尾莫名地就紅了。

    “從我記事起，就有辰哥、棣哥、我的家人管著我，我的生活就只有不停地學習和畫畫?！?/br>
    “我的身邊只有那么一些固定的人，他們教了我怎么去長大，但是他們沒有教過我什么是對一個人的喜歡?！?/br>
    陸折聲音有些啞，他的視線掃過沈白舟的眉眼。

    他發現沈白舟雖然沉浸在傷心里，但是有了能聽進他話的跡象。

    陸折聲線溫和得像是四月的輕風，帶著安撫人的舒心：“對我來說，喜歡就像小孩子喜歡吃糖一樣?！?/br>
    “我喜歡好看的事物，但是轉頭也能因為它不好看了，就不再喜歡了?！?/br>
    陸折的聲音默了下，忍不住將自己的額頭抵上沈白舟的額頭。

    “當初遇到你……我是喜歡你長得好看?！标懻郯l覺沈白舟呼吸亂了一分，趕緊抬眸，順毛道，“你別激動……先聽我把話說完?！?/br>
    陸折的視線撞進沈白舟的黑眸里，因為距離太近，讓他心尖抖了一下：“可你是例外?！?/br>
    “是在遇到你之后，我才發現喜歡也會有不同?！?/br>
    陸折兩只手捧住沈白舟的臉，稍稍一動鼻尖就碰到了沈白舟的，他沒再敢亂動。

    他繼續道：“我已經不是一次慶幸，我當初把你帶回了家?！?/br>
    “我對你的喜歡，是我想要你留在我的身邊，想把好的通通都給你，我想要你開心?！?/br>
    “我想象不到我所做的一切，換成了別人，也無法想象我要的你，換成了任何一個人?！?/br>
    “是你的出現，讓我意識到了對一個人產生感情的喜歡?！?/br>
    “我喜歡你，不是能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的?！标懻鄞瓜卵鄄€，目光落在沈白舟的唇瓣上，睫毛輕輕地顫了下。

    “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去喜歡你?！?/br>
    “這個人只能是你，換成誰我都無法接受……白舟，就是這種事情……換成了誰都不能讓我有這種沖動?！?/br>
    陸折說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臂環住沈白舟的脖子。

    他不顧一切地將自己的唇瓣壓在了沈白舟的薄唇上。

    如果之前蜻蜓點水的那一下，快得沒有任何觸感，那么這次就是實實在在壓在唇瓣上的觸感。

    唇間的柔軟，混雜著獨屬于陸折的氣息。

    是沈白舟宛如行尸走rou活著以來，發了瘋都想要再次擁有的東西。

    哪怕沈白舟被情緒所控制，哪怕陸折的話對他沒有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

    這樣實實在在的觸感，和切切實實的動作。

    不管真與假，不管信與不信，都能在一息之間，擊垮沈白舟所有的防線，憑著本能去淪陷。

    昏天黑地，不管不顧。

    只是太過想要重新得到，即便下一秒迎來的是死亡，也毫不在乎。

    沈白舟一邊伸手將眼前的人緊緊地摟進懷里，一邊閉上浸滿痛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