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舟不想看，他不想再一次經歷那種痛苦，他想轉身就走。

    但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把他定在了原地，硬是要他眼睜睜看著石畔上的自己。

    石畔上的人站了多久，沈白舟就被迫站在不遠處看了多久。

    從天色大亮，站到天色昏暗，沈白舟看著不遠處那個不肯走的自己，眼角忍不住紅了起來。

    等不到了。

    他和那個石畔上的自己，永遠都等不到陸折了。

    不知不覺，天色裹上了nongnong的黑色，不遠處的瀑布水流上，飄起了nongnong的白霧，模糊了沈白舟的視線。

    沈白舟陷進了無盡的黑暗，緊接著他眼前一白，又是那抹刺眼的白光。

    等他視線再清晰起來，眼前依舊是青黑色的天空，但是沒了湍急的瀑布，不再是三生石畔。

    而是山巔的一角。

    崖前坐落著他修煉居住的妄情殿，殿前白金院落的石桌前，坐著兩個人。

    不等沈白舟走進，沈白舟就看見了從院落小路中走出來的自己。

    沈白舟站在原地微怔，臉色rou眼可見地白了下來，他拼了命地想要轉身離開，偏偏他一動都沒法動。

    就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他看著不遠處的自己，對著石桌前的人說了一聲后，就轉身回了殿內。

    不多時，石桌前的其中一人站了起來，朝著殿內走去。

    沈白舟的目光觸及到不遠處站起來的少年，對方側臉上的冷漠和疏離，讓他瞬間紅了眼眶。

    看到陸折的那一刻，沈白舟不得不回憶起——

    這是他沒能在三生石畔等到陸折，回來看到陸折在和他的二徒弟飲茶閑聊時，他將陸折喊進殿內的畫面。

    沈白舟閉上了眼睛，他不知道為什么要讓他重新經歷這一切。

    但是他已經能預料到，之后他將會面對怎樣的畫面。

    是他怎樣被人在心上生生捅進刀子的畫面。

    沈白舟耳邊有了開門聲，即便他閉著眼睛，眼前還是出現了他不想面對的畫面。

    他看到了站在殿內的自己，緊接著是他聽到身后的開門聲，慢慢地轉過身來，視線和門口的陸折對上。

    沈白舟握著拳頭，指甲嵌進rou里，他想要用手上的疼意，來緩解他心臟上的疼痛。

    但是他的手上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可心臟卻疼得讓他忍不住要彎下背來。

    沈白舟捂著胸口，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自己，走到了陸折面前，然后微微俯身，自然地伸出手要去擁上陸折。

    迎來的卻是陸折后退一步，躲開他的動作。

    以及陸折疏離冷漠的聲音：“師尊，這不合禮數?！?/br>
    沈白舟在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臉上看到了僵硬和不解，可這份不解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弄懂。

    為什么曾經與他相伴，就在前一晚與他全然互通心意的人，會在與他準備許諾誓言時，翻臉不認人。

    曾經臉上掛著溫和、笑意，滿眼都是他的人，為什么會在一夜之間對他冷了臉色。

    所有的溫存仿佛在對方面前蕩然無存，疏離和陌生得仿佛沒了他們曾經相處的記憶。

    就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天真的以為是他的徒兒在和他開玩笑，又或者是被什么人奪了舍。

    但是事實真相被陸折親手摔在他的臉上，打破了他可笑的以為。

    沈白舟望著不遠處保持距離的兩個人，他看不到背對著自己的面容表情，可他看到了陸折輕啟的薄唇。

    那些宛如要了他的命，宛如要將他生吞活剝的話，再一次地鉆進他的耳朵里。

    陸折：“與師尊的事，弟子都記得?！?/br>
    “那些事都是弟子看在與您師徒的份上，為了讓您心喜，才特意順應您做出的回應?！?/br>
    “就在今日，弟子想通了?！?/br>
    “弟子不喜您，更不想與您結為道侶，還請師尊莫要再為難弟子?！?/br>
    “弟子無法回應您的情意，請師尊將其收回，莫要將不必要的感情浪費在弟子身上?！?/br>
    “如若不然，看在師徒的情面上，還請師尊放過弟子?！?/br>
    “解除你我二人的師徒關系?！?/br>
    沈白舟身體支撐不住地撐在殿內的柱子旁。

    他的眼眶里續起水霧，望著不遠處那個一臉漠然，字字誅心，絕情到——

    竟連師徒都不肯再與他做的的少年。

    當初他是怎么回應這些話的？

    然而用不著沈白舟自己回憶，不遠處的自己就已經替他回答了。

    沈白舟：“阿折，你在說什么……”

    “為師是不是哪里做錯了，是不是哪里惹你心情不佳了？”

    “你說出來，為師……我都改，你想要我怎樣都行?！?/br>
    “可你不能嚇我，不要用這種玩笑話來嚇我，更不要用這種方式懲罰我?！?/br>
    “你怎么會不喜歡我……”沈白舟聽到自己充滿不解的聲音，是他到現在為止都留存著的不解。

    “我不信你同我說的那些話，對我的好，只是因為你我是師徒，只是為了應合我，才做出的回應?！?/br>
    “阿折，你要我怎么信？”

    “既然師尊不信……”

    【……不要?！?/br>
    沈白舟喊不出聲音，只能在心里吶喊，他拼命地沖著不遠處的人搖頭，用手捂住耳朵不去聽后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