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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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配罵老子小人?”他怒叱道:“你們梁人滅我邊丘,殺我族人,干盡天底下最喪天良的事!你們不賤嗎?” “成王敗寇,各為其主,古今概莫如是!”郁鴻辛喝道。哈博的長槍如電光般迅疾刺向郁鴻辛左臂,郁鴻辛感到鐵甲收到擠壓,剎那被刺破,有一股徹骨的疼痛從傷口傳來。 郁鴻辛當即用錐槍一挑,用力一提,哈博的雙鉤槍差點被勾飛出去。他輕叱一聲,抖動馬韁,駿馬展開四蹄,如飛般奔騰,剛至橋頭又掉回來,呼嘯著與哈博的戰馬再次相會。 “古今如是?什么古今?那是你們中原人的古今!”哈博在馬上暴喝道。他的怒火熊熊燃燒,雙手忍不住地顫動,倒錯過了好幾個最佳時機。 頃刻間,幾個兔起鶻落,形勢驟變,郁鴻辛顯然已經占了上風,遠處的士兵看得喘不過氣。 “我大丘百余年王朝,何曾想過要屠盡天下人?我大丘人天性良善,憑什么還要遭此無妄之災!長生天啊,我族英雄末路,家破人亡,你們這些爛人卻活得好好的!憑什么?憑什么——”哈博殺紅了眼,滔天怒意化作槍尖凌厲寒風,竟霎時刺向郁鴻辛□□的駿馬! 郁鴻辛一驚,心下怒火再也壓抑不住,霎時暴漲。歷來武將單挑比試不斬坐騎,這是最基本的武德! 夠了! 電光火石間,郁鴻辛腳尖在馬鐙上使力一點,身子飛躍而起,凌空朝哈博撲去。他倏地翻轉手腕,手里的錐槍直指哈博心臟,裹著陣陣勁風,呼嘯而出。 哈博見狀猛然收槍,掄動右臂,出手又快又狠,驟然調轉雙鉤槍槍頭,如浮光掠影一般掄向郁鴻辛撲來的方向。 “大都督——”遠處的士兵一瞬間驚呼出聲,心霎時提到嗓子眼。 兩人都將所有力氣凝聚到槍尖上,不留后招變化的余地,盡是一往無回的氣勢。 兩槍相對,這是最后的通牒。 郁鴻辛衣袂獵獵作響,眼看著他的錐槍就要率先扎進哈博的筋rou里,忽聽身后遙遙有“嗖”的風聲,伴隨著一聲破空之音由遠向近迅疾壓迫而來。 “后面有偷襲!”遠處郁鴻辛的親衛霎時大驚失色,話音里盡是驚懼。弓箭手倏然引弓,但已經來不及。 “啪”的一聲,郁鴻辛肩頭劇烈地一顫,手臂上登時傳來剜骨般的劇痛,幾乎失去知覺。只見一只長箭直挺挺地扎進郁鴻辛后肩的筋rou里,箭尾搖顫著,刻著一個用邊丘文寫的“哈”字。 是哈博的私兵。 郁鴻辛登時感到胸腔中翻江倒海,他死死咬著唇忍下吐意。 他感到自己下墜得更快。 電光火石之間,郁鴻辛看見哈博倏地調轉了槍刃,高揚起雙鉤槍就要揮下。 就是這一瞬間! 一聲低沉而壓抑的吼聲從郁鴻辛緊咬的唇中攙著鮮血迸發而出,郁鴻辛倏地繃緊了手臂上的肌rou,將鉆心劇痛化作狠勁傾注在那一桿錐槍上,用盡全力向上刺了上去。 下一瞬,錐槍尖銳的刃頭刺穿了哈博的脖頸,鮮血如瀑般奔涌而出。 幾乎在同一瞬,雙鉤槍長長的槍刃割進郁鴻辛的脖頸里,在撞上脊骨時發出“咣”的一聲。槍刃在過半處被迫卸了力,牢牢嵌在血rou里。 “爹?。?!”馬背上狂奔的寒英遙遙目睹了這一切,大腦霎時如被雷劈般空白。 兩人齊齊從馬上摔下去,一動不動地倒在木橋上。鮮血洶涌,噴得彼此臉上、頸項里、胸前一片殷紅。 幾乎同時,蔓心谷中央鋪天蓋地的喧鬧聲襲來,橋上激戰的光芒霎時被湮沒。 “贏了——” “贏了——” 邊丘高掛的軍旗從空中迅速墜落,擊折旗桿的冷箭劃破黎明的天空。 邊丘的列隊已然魚潰鳥散。 谷里沸沸揚揚騰起一片歡騰之聲,尚不知西邊發生了什么的將士人人展開笑顏,迫不及待地盤算著如何向大都督邀功。 獄神祠內,烏尼桑發絲凌亂,挺著脊背立在中央。 與梁國一樣,獄神祠都是牢獄里專門用來供奉獄神的所在,供犯人來祈求神靈庇護或寬恕。 邊丘獄神內沒有供神像,只有一抔從蔓心谷掘來的黃土,暴露在空氣之中。正如他們樸素的信仰一般,這樣潦草的儀式便是他們對天公地母最虔誠的供奉。 烏尼桑被關在這里,算是一種優待。 烏尼桑定定地望著眼前著抔黃土細沙。流動的空氣每一刻都在悄悄帶走細沙,卻沒見那抔黃土矮下去。邊丘人相信天空帶走的東西都會在不為人知的某一刻回到原來的地方,所有失去的都會在未來以另一種形式還回來。 烏尼桑皺眉。 這是一場你情我愿的騙局,他仿佛今日才相信。 因為信仰并沒有這樣cao控一切的魔力,有魔力的是每晚都會有專門的宮人來廟里添上細沙,讓黃土恢復白日的模樣。 烏尼桑佇立在臺前,一如他曾無數次祈求她的保佑一樣。但這一回,他不知道自己要祈求庇佑或是懺悔什么。 他好像什么也沒有做錯。 他恭恭敬敬地伺候重病的父親的起居,至誠至孝地為他送終;他即位后想要施展抱負、更新萬象,卻見王宮內外沉疴積弊、人浮于事,他屢屢著手改革卻回回受阻,苦不堪言。 就連這次,他早早未雨綢繆、周全萬事,自以為制定了最周詳嚴密的戰略,卻還是落得亡國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