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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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未畢鐵索猛然往后一拽,嚴嶺只覺手臂仿佛要被生生勒斷,就要向后倒去時,忽的聽到堂前一聲:“慢著!” 腕臂上驟然卸力,嚴嶺抬頭望向殿堂上,見謝凌安終于坐直了身子,目光閃爍,似是興致高漲:“終于??!左郎將終于說了句能聽的人話。只是這次看起來又有新的人要誣陷?” 嚴嶺定一定神,接話很快:“不是誣陷,是末將的推測。末將這幾日在地牢中所思良多,若是霉糧,也有可能致使如此。末將記得前年雨季不歇,偶有糧草發霉,有的軍士吃了便會瀉肚。王爺若不信,大可去問問其他將士,北境無人不知曉?!?/br> “霉糧......”謝凌安喃喃思索,臉上多了一抹正色,“左郎將又緣何這般篤定?我倒覺得下毒來的更干脆些?!?/br> 果然是遠坐軍帳高臺之人,絲毫不懂真正的糧草車馬,嚴嶺心道。若非如今性命系于睿親王的一念之間,他絕不會如此多費口舌、甚至做他最厭棄的——為自己剖白。 嚴嶺答道:“并不篤定,只是末將在牢中忖度數日的猜測。王爺可知,在整個軍營的糧草中下毒需要多少毒藥,買藥、存儲、派人下藥,樁樁件件都是極浩大的工程,非我一人之力能及,又如何能夠不留下一星半點的痕跡?若想要找到真兇,王爺勢必要親自去一趟糧倉,探一探真相?!?/br> 謝凌安聞言,禁不住朗聲笑。嚴嶺有些奇怪的看他,這才真正仔細看了眼前人的眉眼—— 盡管他不是很樂意,但他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小子的一雙桃花眼如妖孽般生得攝人心魄,似笑非笑的,騙得人覺得眉目含情。 下一瞬,恰撞上謝凌安的目光,嚴嶺沒有避開。但只一瞬,他忽然覺得那神情好像不只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更像是......行家在品味鑒石? 緊接著,謝凌安道:“好,那就依左郎將所言,明日辰時一刻你在糧倉等本王,協助本王查清真相。若背后之人真不是你,本王可以為你免罪?!?/br> 嚴嶺和赫冉聞言皆一愣,有些不敢相信眼前人態度的驟然轉變。何況他方才出言頂撞,早已是大逆不道。 他忽然覺得這個睿親王不對勁。 撲通一聲,一旁的赫冉直直跪下:“王爺三思!卑職已和王爺陳述過事情原委,嚴氏與五狄勾結,調走精銳,害我大軍,罪行昭昭!怎可聽他一言便輕信小人!如若通敵叛國之輩都如此草率放過,律法何在,軍紀何在啊王爺!” 謝凌安挑眉,那副懶倦的神情重新浮上臉龐,把手中水煙壺掉了個個兒,斜睨著赫冉:“嗯?本王在這兒,不就是軍紀么?” 嚴嶺蹙眉,移開了目光。 赫冉氣得雙腿發抖。他早聽聞睿親王是個浪蕩混賬,以為此事已成定局,甚至之前都懶得讓下人特意偽造證據,誰知卻驟然生變。赫冉狠心咬咬牙,匆匆上前一步,急切地解釋道: “王爺!您不知這嚴嶺是怎樣心懷不軌的人,卑職說與王爺聽!王爺您可知為何這混賬的爹娘是怎么死的?那是十二年前,他爹嚴承貪墨軍餉,將數萬黃金統統送給了赤狄族!嚴承和他婆娘林瑟被釘死在城墻上,掛在塞外的旗斗上十日十夜不讓收尸?;噬蠈捄?,饒了兩個孩子的性命,卻不知留下的是這般包藏禍心的賤種!” 謝凌安睜著搖曳邪佞的眼,斜睨著眼前人,聽得漫不經心:“嗯?!?/br> 赫冉接著慷慨激昂地道:“王爺您今日也看到了,嚴嶺與他爹一樣頑固不化、心腸歹毒,他怎么會不懷恨在心?更何況他爹嚴承勾結的赤狄族,就是這次嚴嶺自請去‘誘敵剿滅’的??!” 謝凌安饒有興致地聽著赫冉的慷慨陳詞,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在仍然跪在正堂中央的嚴嶺身上。嚴嶺卻始終緘口不言。謝凌安仔細瞧了瞧,直感到嚴嶺周身愈加散發著狠戾之氣,藏不住眼神中的陰鷙,似乎目光所及之處滴水成冰,叫人不寒而栗。 “這樣啊......”謝凌安收回目光,撈起幾案上的水煙壺,把玩了一陣,慢慢晃到赫冉面前,笑眼盈盈地道:“那赫中郎說說,若是你與五狄暗通款曲,你會不會以身涉險、在身份暴露后還回到北境,上趕著來被梁人殺頭?” 赫冉只覺那雙桃花眼中是千鈞重的逼視,瞬間汗如雨下:“我.......我.......不!是他!許是他以為我們不會處置他!是僥幸啊王爺!” 謝凌安沒有再看他,背過身去。須臾間,一雙笑眼化作寒霜,謝凌安盯著他道:“赫冉,你忝居中郎位十余載,眼看著小輩爬上來就要頂替你的位置,心理滋味不好受吧?” 只此一言,赫冉剎那間感到汗毛直立,驚恐萬分。謝凌安一針見血戳中的正是他暗藏著的齷齪心思!葉錚將軍不在,北三營便是他赫冉一手遮天。他不用動手,只消再等兩三天熬死嚴嶺,再等葉將軍回來一口咬定是嚴嶺通敵叛國,便死無對證,再無人威脅他的中郎地位了。 謝凌安怎么會猜的這樣準! 而與赫冉同時抬眸的,還有跪在地上的嚴嶺。 到北境短短幾個時辰,便迅速摸清了軍職脈絡與用人底細,這樣的人,絕非城府淺博的無能混賬。 什么樣的人才會給自己傳出那樣的爛名聲??? 連嚴嶺自己都沒意識到,他眼里的鄙夷之色又深了幾分。 “王.......王爺說什么.......卑職聽不懂........”赫冉大腦一片空白,用近乎哀求的語氣為自己辯駁。他原以為這睿親王這紈绔公子哥和十二年前宮里派來的官吏一樣,根本不管什么真相,只曉得趁機從中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