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本以為這一戰必定獲勝, 早已摩拳擦掌地等待挑選寶物, 卻沒想到瑪門竟帶來這樣的消息。

    雖說主人確實表示過不想比賽, 但這是神明不可抗拒的責任義務，除了妥協別無他法。

    正所謂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擔多大的責任，如果真的是像他們這樣的奴仆, 倒是不必須去了。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疑點。

    “你胡說！如果主人沒有參與比賽, 父神的神力怎么可能恩澤到你們的身上。就算要撒謊，也找點好的理由。這樣說出來，未免太狹隘了些！”

    特里捏緊拳頭，低垂著頭, 不想將話語說出口?？伤宄? 事實就是如此，沒有人能夠辯駁。

    瑪門淡淡地說：“吉拉城遭遇拉加德襲擊, 風暴之神非要出手，強勢征用了我和特里打開天空之眼，為他指明方向。拯救吉拉城后, 他吟誦贊歌, 得到了父神的恩賜, 我們也同享其澤?！?/br>
    眾人目瞪口呆，還能這樣？

    但又在懷疑中感覺到了一絲真實。

    曾經席涅斯還愿意出征的時候, 仆從們傾力相助, 也未曾得到過半分恩澤。

    他們也都習慣了，畢竟只是低賤的仆從。

    可這一次, 只是一個小小的比賽，特里和瑪門就撿了個大便宜，實在讓人懷疑。

    現在一聽，倒是都明白了。

    原本他們還想嘲弄風暴之神的傲慢，現在卻覺得，一個能考慮到奴仆功勞的神明，實屬難得。

    特里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中無比焦急。他是感謝鹿晨的，卻更加維護主人。

    “主人一開始就說了不想比賽，也不愿意與風暴之神爭鋒。如果他真的出手，哪里還有風暴之神的事?！?/br>
    他說的是事實，可在既得利益前，卻顯得格外蒼白。

    奴仆跟隨侍奉主人，卻也可以擇良木而息。主人使用命令奴仆，卻也可以棄之如敝履。

    這是一個雙向選擇的結果。

    席涅斯向來淡然，對這些俗事根本不cao心，跟在他身邊的奴仆都是父神安排的。

    除非萬不得已，他們并不敢有其他的念頭，只是羨慕這種情感，是無法控制的……

    瑞將一切都看在眼里，微微皺起了眉。

    還真是把狂妄刻在了骨子里，取得一點成績就恨不得滿世界的宣傳。相比之下，雖然席涅斯并沒有獲勝，卻保持住了淡然高潔的品質。

    想到這，干脆取消掉了對席涅斯的懲罰。只是鹿晨確實也不容易，這一次如果不是他力挽狂瀾，不僅會造成名不聊生，還會極大地損害神界的形象。

    他嘆了口氣，雖然是自己不喜歡的孩子，偏心在所難免，但也不能過于不公，令人嗤笑，否則以后如何服眾。

    看著鹿晨眼睛亮晶晶的樣子，如果就此澆滅他的熱情，也于心不忍。

    他的贊歌是那樣美妙，一如他從不遮掩的真心，令人難以抗拒。

    他嘴角帶笑，大手一揮，亮晶晶的寶石出現在了鹿晨的手中。

    鹿晨對這種奢侈品完全沒有抵抗力，當即將其居高，如同炫耀般環視一圈，打開了寶盒。

    無數奇珍異寶飛出，不僅代表著財富，也凝結著父神的神力。即使這神力微乎其微，但如果賜予仆從，就是極大的饋贈。

    鹿晨毫不吝嗇，招來自己的所有仆從，分享這些財富。

    他的大方，讓仆從們感激涕零，也讓眾人羨慕不已。

    可這一切看在明眼人眼中，卻更加明白了席涅斯的地位。

    其中，就包括特里。

    特里本來想要為主人打不平的，可當看著風暴之神毫無知覺地站在那里，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勝利時，又為他感到悲哀。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竟然從一個無法仰望的神明的身上，看到了跟自己一樣的卑微。

    他拼盡全力獲得的榮耀，只不過是別人不要的邊角料罷了。父神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更沒有懲罰一無所獲的主人，這種明目張膽的偏愛早已說得明明白白。

    風暴之神做再多都沒有用，他只是一塊磨刀石，根本無法與主人比擬。

    何其悲哀啊……

    特里感覺到自己的心揪成了一團，無數的憐憫化為螞蟻涌上，不停地撕咬著他的血rou。

    看著強悍暴戾的風暴之神，其實也是個心思單純的可憐人啊。

    這一刻所有的對立都化為烏有，只余下同病相憐的柔和。

    就這樣吧，至少什么都不知道，他還是高興的。

    特里緊咬住舌尖，直到嘗到一絲甜腥才微微放開。

    鹿晨回到了自己的領地，揮退了想要說些什么的瓦爾通，獨自躍上最高的山巔，拿出了今天得到的笛子。

    他以前學過很多樂器，都是興之所至。但極高的天賦，還是讓他贏得了不少夸贊，也成為他裝模作樣的本事。

    但死亡的突然降臨，讓他輾轉于各個小世界中，一刻都不能放松。

    直到現在，看著溪流從谷底潺潺流過，看著濃綠的樹葉鋪滿兩側的河床，看著月光將道路照亮成金燦燦的。

    他才有了一縷寂寞。

    拿著笛子，他吹響了故鄉的曲調，仿佛這樣，靈魂就能隨著音樂回歸故里。

    瑞睜開了眼睛，他聽過很多美妙的樂曲，可這樣新奇的曲調卻還是第一次聽見。

    他看向聲音發出的方向，卻見鹿晨坐在山巔，眉宇間籠罩著一層說不出的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