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頁一頁翻過去,越看越心驚。 這不是什么書,而是南宣國的國史,他手中的這些應該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這一部分,正好記載了南宣國二十二年前的那場亡國戰爭。 當時的風霖國主關繆,嗜殺成性,窮兇極惡,殘害南宣子民,屠盡皇室血脈,虐殺君主王后,鞭尸斬首,懸掛頭顱于城門之上。人面獸心,壞事做盡。 關繆自詡蓋世無雙,至高無上,因此特將國章繪制成龍頭紋樣。 冊子掉在地上。 阿雁懵懵的坐在椅子上,渾身都在控制不住地抖。 他拿出自己從小貼身帶到大的玉佩,比對著冊子上的風霖國章,兩者紋樣,一模一樣。 他的玉佩,是風霖人的東西。不可能。怎么可能呢。 爺爺撿到他的時候,那個時候戰爭結束了不是嗎……他的父母……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是風霖人呢…… 不對,那個時候,那個時候…… “別哭了!娘的再哭老子一刀捅死你!” “你這是干什么!這是你的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他還年幼,又生著病,你饒過他吧??!” 是什么,什么人在說話。什么聲音。 他捂住腦袋,腦袋里似有根筋在拼命地拉扯著他。 他的腦子里模模糊糊出現一些畫面。 是一輛飛速行駛的馬車。 車里,是個強壯粗獷的男人,很兇地咆哮嘶吼著,手上還拎著一把明閃閃的刀。 男人旁邊,是個漂亮的女人。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喊著,哭著,抱著男人的胳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兩人面前,蜷縮著一個小小的孩童,正哭泣不止。 “你當我們出來玩的嗎!你偏要帶著這個拖油瓶,一路上哭嚎,是生怕引不來追兵嗎!” 男人一把將女人推開,刀就要落下,她手腳并用爬著將年幼的孩童護在身下。 “他是我的孩子,你讓我怎么忍心棄他于不顧!我們逃了這么久,滴水未進,粒米未沾,他年紀小熬到現在已是不易,你放過他吧!” “閃開!今天不殺了他!日后死的就是我!你要是再攔著我,好,我連你一塊兒砍!你想吃東西是嗎,這不就有個現成的!” “不要??!” 孩童被一股大力重重推出馬車,摔在路邊,搖晃的視野中,他看到馬車簾子掀起,車廂里那個瘦弱的女人死死抱住男人的腰,口中的凄慘哭嚎聲響徹山谷。 聲音漸漸遠去,再無聲息。 天上飄起了雪,他閉上了眼睛。 “哎呀這是哪兒來的小娃,怎么暈在這里……” 孩童眼睛睜開一條縫,頭發花白的老乞丐將他抱在懷里,用自己的體溫暖著他,見他醒了,哄道:“沒事了,沒事了,馬上就不冷了?!蹦莻€孩子。是他?!?/br> 他是風霖國主關繆的孩子,因在他們的戰敗逃亡過程中成了累贅,被雙親拋棄在路邊,由好心的爺爺撿到,撫養長大。 他在雪中凍個半死高燒不退,幼時的記憶也一并從腦海中拔除。直至今日才如數想起。 自己要找的家人,竟然是當時滅國屠城的兇手。 他的體內流淌著風霖人的血脈。 他是燼冶的仇人。 怪不得江如良看到玉佩時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現在想想,燼冶當初在雪山里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玉佩時,臉上也是和江如良如出一轍的驚愕,憎恨,憤恚。他認出來了。 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真相徹底大白。 先前所有想不通的一切都能明了了。 為什么明知道自己是個騙子,燼冶還是愿意把他這個小乞丐從雪山里帶回來。 為什么他當時會說出“你必須要在我能看得見地方,我才安心”這樣的話。 根本不是什么暗示性的曖昧對待,而是因為知道自己是風霖人,是他的仇敵之子,他必須要時時刻刻地監視著自己。 他卻誤會了這一切,荒唐地認為燼冶竟然喜歡他。 天真地告了白,陰差陽錯地動了心。 被仇人說喜歡,滋味一定很差。所以燼冶才會在自己告白后躲著他,不肯見他,想必晚上都惡心得睡不著。在自己要離宮時,為了大計不得不挽留他,說出‘亦心悅于你’也不過只是緩兵之計。 不惜惡心自己,也要將他留下。全是因為恨。 可是恨,為什么不干脆直接殺了他呢? 是因為,就這么殺了太便宜他嗎? 是要報復他,折磨他嗎? 燼冶愿意為了高樓里的人不惜去尋找虛無仙山,明明樓里的那個女人在他心目中是那般重要,為了報復,他卻還是在他面前說著喜歡,答應和他在一起,甚至答應和他成婚,說喜歡他。 都是假的,是嗎。 為了看自己真情流露時的丑態,看他的笑話? 明明知道他命不久矣,活著的每一日都備受煎熬,燼冶卻仍要用湯藥吊著他的賤命,只是為了看仇人一點一點痛苦地死去,以解他心頭之恨? 當自己再次說要離開,他甚至都懶得再找借口,而是用強硬的手段,將他關在了這個偏僻的小院子里。 是啊,自己早該發現的。 這個院子這么偏,遠離人群,在宮中能是什么好地方。 從他進宮的那一刻開始,這個院子就是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