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難得有人肯對他這么客氣,但現在情況復雜,又是陌生環境,唯一信任的燼冶也不在身邊,阿雁根本無法安下心來。 他背著他的小包裹,懷里還抱著個食盒,肚子里再多疑問也不敢吐露,只能安靜地點點頭。 “謝謝你,麻煩了?!?/br> 侍從退了出去,偌大的一塊地方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進了屋,屋里的裝飾擺設一下子晃瞎了他的眼,他碰都不敢碰這些自帶無價光環的東西,生怕一不小心碰壞了幾條命都賠不起,連忙又退了出去。 他一屁股坐到屋外臺階上,小包裹和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在腳邊。 燼冶去哪里了。 這里又是哪里,他的家嗎? 可是那個人,剛才那個人為什么又說什么陛下?……總感覺哪里怪怪的。 等了半個多時辰,他終于等到了燼冶。 燼冶脫下了那身霽藍色的衣衫,換上了一件精美的玄色華服,衣袍下擺以及袖邊領口都用金線繡著祥云紋樣。 和燼冶一起來的還有江如良。 “哥哥……”阿雁蹭地站起來下意識往他面前跑去。 燼冶還沒說話,江如良倒是開口,笑吟吟道:“小阿雁,該叫陛下?!?/br> 阿雁停下腳步。 有什么看不見的情緒從腳底竄上他的天靈蓋。 有錢人、陛下、宣都……南宣國。 宣都、帝王所在的都城。 陛下。陛下和良將軍…… 所有的詞匯聚集在一起,半晌,他終于理清這團糟糕打結的線團,看清了線團中隱隱露出的真相。 陛下、小廝口中的陛下指的是燼冶。 燼冶,他不是什么商賈人家,也不是什么江湖俠客?!悄闲麌募沽?,是萬人之上,權勢顯赫的尊貴帝王。 第0015章 念生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和燼冶之間地位不等,但沒想到二人之間橫亙著的是這般天與地的階級鴻溝。 陛下兩個字太陌生,阿雁說不出口,木頭似地站在原地,兩眼巴巴地望著燼冶。 燼冶上前,走近他。他一步一步走近,阿雁一寸寸抬高脖子,直到他的影子打在自己身上,籠罩住他。 燼冶的臉背著光,神色模糊。阿雁被陽光刺得不太能睜眼,一片模糊的視線中傳來燼冶的聲音:“我并非故意隱瞞你?!?/br> 這大概是個簡短的解釋。但也僅此而已,只有這么一句。 他沒有詳細地向阿雁說明一切,可能是覺得沒有必要吧。 也確實沒有必要。阿雁尷尬地想。 燼冶當時曾說,他之所以尋找昆侖,是為了給一個重要之人治病。 他是南宣國的帝王,按照他的能力,招來天下所有奇人異士、郎中游醫都易如反掌,甚至宮里還有各種技藝精湛的妙手大夫,如果連這些人都無法治好,想來那個人是真的病得很嚴重?!搽y怪燼冶走投無路之下才會聽信虛無的江湖傳言去到浮水鎮。 本是孤注一擲,誰承想竟然上了他一個小乞丐的當。重要的人…… 不知道是燼冶的誰呢。 阿雁就這么在宮里住了下來。 燼冶給他安排了許多宮人伺候,他沒享受過這種待遇,也不想享受,一大堆人忙前忙后地圍著他一個人打轉,穿衣有人搶著系扣子,吃飯有人親自喂到嘴邊,洗澡也有好幾個候在他旁邊拿著毛巾幫他擦,阿雁面紅耳赤地拒絕也無用,這般煎熬了兩天就快要瘋了。 這簡直就是與凌遲無異。 他白日里是見不到燼冶的,只有晚上的時候,燼冶會來他這里坐上小半個時辰,和他說說話。燼冶很忙,阿雁也不敢在宮里亂走,好在燼冶給他安排的這片住處很大,足夠他解悶了。 在阿雁的強烈堅持下,燼冶終于肯點頭遣散宮人,只給他留了一個貼身的小太監伺候,拗不過燼冶,他只有答應。 小太監和他差不多年紀,十八九歲,阿雁沒有和同齡人相處的經驗,在浮水鎮的時候有人愿意和他好好說話就是破天荒了。 小太監成日低著頭恭恭敬敬,像對待一尊易碎的瓷器般對待他,阿雁笨拙地用幾塊點心讓小太監抬了頭,又用自己從鎮上小流氓那里學來的蹩腳笑話讓小太監露出了笑容。 小太監終于像個活人,阿雁也自在起來。 小太監叫朱雨,是個孤兒,他很小的時候就進宮當了太監,為人木訥不夠圓滑,也經常被那些老人欺負。他的遭遇和阿雁有幾分相似,阿雁想著自己好歹還有個爺爺照顧作伴,朱雨什么都沒有,心中悲涼之際又正義感爆發,拍著胸脯說:“以后有我在,有人欺負你我一定幫你!我打架可厲害了!” 不知哪兒來的信心,全然忘記自己被人追著打只能狼狽逃竄的敗績。 朱雨信了,兩眼淚汪汪,十分感動:“謝謝你,你人真好?!?/br> 朱雨和他關系一天比一天親密,阿雁什么事情都和他說,兩個人常常在無人的院子里玩笑打鬧,無話不談。 阿雁說的最多的除了他的爺爺,就是燼冶。 托了燼冶的福,阿雁確實是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過上了他和爺爺以前夢寐以求的生活,有飽飯吃,有暖和的衣服穿,有不漏風不漏雨的屋檐可以睡覺。 可這些換來的代價是——他不能經常和燼冶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