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稀里糊涂地過去了幾十年。

    該享的福，享到了。

    媳婦兒也走在他前頭。

    趙濤苦熬多年，送走了老丈人一家，又送走了媳婦兒，人這一生盼望的不就是升官發財死老婆？他是發財了，老婆也沒了，那么，接下來就是他重新抖擻起來的日子了……嗎？

    好像又不是這樣。

    趙濤早年間，不良嗜好著實不少，一天兩包煙，喝起酒來沒個度，剛把媳婦兒送走沒幾個月，他就因為過于激動，咔嚓一聲倒下了。

    醫生說，他這是中風。

    嚴重的時候，眼歪嘴斜流口水。

    還享受啥??？每天有人愿意給他放到輪椅上，愿意推他出去曬曬太陽就不錯了！

    “……”

    趙濤盼望的瀟灑日子還沒到來，就被他自己折騰沒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早年間的報應終于來了，他勉強恢復了一陣子過后，病的反而更重了。

    醫生說是癌，不治的話估摸著還剩一年左右，治的話……盡力吧，多少是能拖個五六年？

    但他年紀已經上來了，這種病讓他尊嚴盡失，身上每一個地方是不疼的，治病對他而言，無疑是種折磨，有時候躺在病床上，他自己都想一了百了。

    可是他兒女不樂意就這么讓他走。

    畢竟醫生說，還是有的治的，雖然痛苦一些。

    可是如果讓他不痛苦地早點去了，他們害怕會被人說不孝??！那就只能讓他忍一忍了。

    結果這一忍，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

    一直到現在，都六年了??！

    他身體虛的根本坐不起來，吃飯也是老大難，得插管，病危通知都已經下了好幾次了，卻每次都奇跡一般被救了回來，他感覺自己每天痛苦地猶如身在地獄，連醫生都看不下去，暗示不如就這樣別治了。

    可是他的兒女們還是哭著在他病床前，說些什么……爸爸你再撐一撐，別丟下我們不管??！

    “……”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什么時候，他居然連痛快趕緊去死都成了奢望？

    -

    蕭錦打聽到趙濤如今在的病房之后，也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

    病床上那個骨瘦如柴的老人此時正在休息。

    他看著都已經沒個人樣了。

    但是身上插的那些儀器卻死死地將他留在這里。

    “……”

    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了什么，病床上的人忽然間睜開了眼睛。

    他一眼就看到了門外的蕭錦。

    那一瞬間，他眼睛都亮了。

    他終于……要死了嗎？

    不然他怎么會看到幾十年前的故人站在這里，而且，模樣還那么年輕，就和當初那樣？

    “好久不見?！遍T口的蕭錦突然間露出了一個微笑，接著，她搖了搖手腕上的鈴鐺。

    那一瞬間，趙濤突然就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感覺自己的壽命好像增加了！

    他明明什么都沒有看到，四周也沒有任何變化，可是他就是有了那樣一個想法！

    “叮鈴鈴——”

    鈴鐺的聲音響了幾秒鐘，很快又安靜下去。

    蕭錦面上笑容更深。

    “好好活著吧，可千萬別死得太早了?！?/br>
    留下這句對趙濤而言幾乎就像是詛咒一樣的話，她轉身，一步步地離開了醫院大樓。

    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讓她忍不住抬起頭，面向太陽，甚至想張開雙臂，擁抱那束光。

    而在遙遠的另一頭。

    “刷啦——”

    生死簿翻了頁。

    原本印在最新一頁的『趙濤』二字，就這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要加番外嗎……好像沒必要哎……

    第81章

    除夕夜當晚，消失了幾個月的沈秉億回來了。

    “別人家這會兒都在包餃子吃團圓飯，你怎么還一個人孤零零的待在這兒？好可憐噢?！?/br>
    “……”

    看他這一副嬉皮笑臉的損樣也知道，這家伙最近恢復的很不錯。

    霍淮卿便嗤了一聲，松開了扣著房門的手。

    “你呢，有家不回，跑到我這邊干什么?！?/br>
    “那肯定是找你有事?！?/br>
    沈秉億反手關了房門，把外頭隱隱約約飄來的炮竹聲關在了身后。

    雪是從早上開始下的，這會兒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外頭冷的不得了，反而顯得屋里頭更暖和。

    客廳里電視還開著，音量不大不小，里頭放的是合家歡晚會，熱鬧的不得了，電視正前方的桌子上擺了一堆吃的喝的，仔細看，都還冒著熱氣兒。

    “哎，給錢了嗎？沒給錢誰讓你往這兒坐的？”

    看著沈秉億一點也不客氣地直接占了最舒服的位置，霍淮卿不樂意了，“你倒是一點也不見外！”

    “那你看，咱倆啥關系?！鄙虮鼉|把二郎腿一翹，跟個大爺似的，反正不讓位了。

    但很快，他笑瞇瞇地又來了一句：“你就不問問我那邊的進度？”

    “什么進度?！被艋辞溥€裝傻。

    果然他自己就憋不?。骸斑€能是什么進度??！我前段時間抓人去了，你就不問一聲怎么樣了？”

    “你想說就說?！被艋辞淙耘f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看得沈秉億欲言又止，嘴張了又合，完全沒有得到被人追問半天才慢悠悠開口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