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雯不明白程煦為什么突然不走了，心里又隱隱有一種預判。她匆忙趕到他下榻的酒店，九點多，落點窗邊有陽光透進來，暖洋洋的，程煦坐在西餐廳喝咖啡，“你吃早飯了嗎？”

    顧雯搖了搖頭。

    他已經猜到，“我幫你點了吃的，你先吃東西，我們再繼續?！?/br>
    繼續什么？

    顧雯沒好意思問，服務生給她送來一杯熱的摩卡，顧雯雙手捧著喝一口。

    腹腔填滿后，人才有了些精力。

    “你今天有什么計劃嗎？”顧雯問道。

    “和你待一天?！彼黠@比昨天直白了很多。

    顧雯懂那個意思，也坦蕩地微笑一下，“你想逛一逛嗎，我給你做地陪?！?/br>
    程煦說：“地陪就不用了，我今天不是你的客戶。如果你有想法就按照你的來，不想動腦子就我來安排?！?/br>
    顧雯當然不愿意動腦子。

    兩人一起上了顧雯的車。顧雯這時才注意他穿的很少，薄款風衣，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領打底，斯文高智的男人質感。

    這一款她沒談過，挺好看的。

    不過，顧雯問他：“你冷不冷??？”

    “你冷？”

    “不是，我看你穿很少?！?/br>
    程煦沒有用言語回答她，而是直接對她伸出了手，掌心朝上，顧雯知道是邀請的手勢，于是她把手搭上去。

    程煦的手指瘦長纖細，骨節清晰，收攏把她的手包裹住，比想象中溫暖。

    “你現在知道了？”他氣定神閑地問。

    “知道了?！蹦腥说幕鹆褪峭?。

    程煦右手一直牽著顧雯，把車倒出去，他的車技很好，顧雯發現單手打方向盤的男人很帥。

    但是交通法可不允許他這樣，于是顧雯趁機把手抽掉了，“看路吧，我不想被扣分?！?/br>
    顧雯嘗試著享受這樣的約會，不是兩個人百無聊賴窩在哪兒廝混著，也不是針尖對麥芒的rou搏，而是思想層面的對撞。

    這樣的約會，正常得反常了。

    下午，程煦見顧雯逛累了，在一家店歇腳。

    顧雯不知道程煦什么時候給她買了禮物，是一對發卡。顧雯平時不會奢侈到花幾千塊錢買一對發卡，倒很符合他們目前這個階段的禮物屬性，不涉及任何含義地去討她喜歡。

    顧雯讓程煦幫自己戴上。

    “好像勾著你頭發了，疼嗎？”他盡管小心翼翼，但手法很不嫻熟，指尖劃過她的臉頰。

    她臉上的冷，轉移到他的皮膚上。

    “沒關系?！鳖欥┭劾飵?，釋放出前所未有的包容。

    兩人很近，他很好聞，身上有令人舒適的皂感清新，如果接吻應該也不錯。

    顧雯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表示不排斥與他的近親。

    程煦很有分寸地松開了手，“早上你問我，為什么多留一天?！?/br>
    顧雯心說，你不是已經說了跟我呆一天嗎？

    “昨天晚上，我明顯感覺到你的情緒淡了?！背天阏f：“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有必要多給自己一點時間?！?/br>
    事情發生的很密集，人員成分也復雜，顧雯雖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不想騙人。

    她斟酌了片刻，告訴程煦：“你了解到的我全都來自于工作。辦事應該還算靠譜，其實我這個人呢，并不是那么一心一意，你懂嗎？”

    “我知道?！?/br>
    “你知道什么？”顧雯笑了。

    “我是你的多項選擇之一，你近期的約會對象，不止我一個人?！?/br>
    “大概是這個意思。你如果介意的話，我們完全可以——”

    “我不介意沒有確認關系的約會?！背天愦驍嗨?，“人選擇工作時都不會只收一家公司的offer，女孩子選人當然要多考察、多相處，才能選出合適自己的?！?/br>
    顧雯難得碰上認同自己的人，而不是一味指責她，認為她太輕浮，“謝謝你的理解?！?/br>
    “不需要謝，這說明我是們是同頻的人，很契合?！背天銇G了顆糖到杯子里，繼續道：“我在想的是，你會因為工作關系pass掉我?！?/br>
    顧雯不置可否： “你這個年齡，還會讓別人端著碗給你喂飯嗎？”

    “沒有?！背天悴焕斫馑秊槭裁催@么說。

    “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鳖欥┱f：“看似捷徑，但我不習慣食物放在別人的手里，節奏被把控，隨時收回我進食的資格?！?/br>
    “你擔心影響工作決策，因為我是甲方？”程煦饒是知道顧雯是什么樣的人，也不免笑了，“我不是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里的人?！?/br>
    “但我不會在任何關系里讓渡權利?！鳖欥娪擦讼抡Z氣，“在我的價值排序里，利益，永遠大于感情?！?/br>
    程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她真是個現實到刻骨的人，裝都不屑于裝。

    但如果不足夠現實，顧雯也許沒那么可愛。

    他突然又問：“如果我是你的同事或者老板，你也考慮這么多么？”

    “假設的問題沒有意義?！?/br>
    “是不是因為不夠喜歡？”

    “……”

    程煦改簽當晚的飛機走，顧雯和他擁抱時有那么一個若有若無的貼面，細細體會，只碰到了彼此的頭發。

    他說：“希望下一次見面。我能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而不只是你的約會對象之一?！?/br>
    顧雯聳肩眨眼，“誰知道呢？”

    程煦無奈，拍了下她的后腦勺：“走了?！?/br>
    *

    部門的新總監定的哪位候選人，上面遲遲沒有定論，現在部門內的最高領導就是每個組的主管。

    顧雯屁股還沒坐熱消費組的位置，手底下各個銷售都是人精，摩拳擦掌給她點顏色瞧瞧。

    不過，顧雯也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一頓燒下來，總能維持著表面的風平浪靜。

    早會開完，忙忙碌碌。

    午休時，她打開購物網站瀏覽著，想回贈程煦一份價值相當的禮物。

    林佳琳趴在她桌邊溜須拍馬，話還沒說上兩句，一刷手機就吃到大瓜，張嘴：“臥槽——”

    “槽什么？”

    林佳琳正要說，見謝曉東走了過來，他是老板的人，林佳琳趕緊躲開。

    顧雯說：“男人的審美都差不多吧，你來幫我掌掌眼?！?/br>
    “送客戶嗎？這么貴？”

    “別管，我有錢?！?/br>
    謝曉東：“……”

    最后顧雯下單了三條領帶，等收到再比較。謝曉東走了之后，林佳琳才又湊過來，給她看了手機里的東西。

    是在一個八卦群里，顧雯在客戶面前詆毀競品，散布流言，搶下歐維這個客戶。有鼻子有眼，還有她的發聊天截圖。

    廣告銷售圈子不大，大家跳來跳去就那么些人。她做了什么事，很容易就被傳開了。顧雯想到是她做的城市熱線這個公司的競品報告，中間有幾句話說得是毒了點，著實算不上詆毀。

    當時她只把紙質文件給程煦看過，又很快拿了回來，根本沒往外傳播。

    別人怎么知道的？

    程煦會這么無聊么?應該不會，否則他在自己面前孔雀開屏又是什么意思？

    當天晚上，也只有小童和謝曉東知道這件事，并且討論了一番。

    對顧雯的影響有點大，讓她在客戶間的口碑不好，公司最近也在規范業務cao作，抓得很嚴。她能通過舉報把陳鋮干掉，那么別人也能舉報她違規，給她使絆子。

    果不其然，上面找她談話了。

    人事總監說：“你要是真的在客戶面前說這些話了，就承認，公關也好處理輿情，發酵起來對整個公司的聲譽都有影響?！?/br>
    “合理的分析有，我是在幫客戶答疑解惑，但詆毀沒有?！鳖欥┓磻降?。

    “那怎么會有這樣的傳言？”

    “這不是應該你們去查的嗎？”

    顧雯覺得這不是原則問題，奈何不了她，沒太當回事。她反而比較感興趣是誰把她賣了。

    “易星第三情報局”群聊里也在討論，討論的是為什么這么上綱上線，平日里誰不說一聲競品是傻逼？

    難道以后談客戶要小心到夾緊屁股縫兒么？

    顧雯一時之間還真猜不到是誰。

    有快遞到，貴重物品需要她拿身份證簽收，是她給程煦買的領帶。

    前臺的小姑娘問她買給誰的，顧雯調笑說：“還能給誰？男人唄?！?/br>
    “顧總又有男朋友了？！”

    “我喜歡你說的又?！笔撬呢S功偉績，顧雯捧著幾個扁平的盒子往辦公司里走，一轉身盒子就被人碰掉。

    顧雯剛想罵，萬一弄臟了她就退不了了！一張嘴臟話就罵不出來，因為是梁曄。

    梁曄幫她把掉出來的領帶撿起，還有黑色的雪梨紙。

    顧雯：“……”

    他看了看手里這條領帶，低調沉穩的花暗紋，真絲材質，挺好看的，也問了聲：“給誰的？”

    “剛不是說了么，男朋友！”她小聲。

    梁曄臉色一沉，她還真能淡定地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哦，哪個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