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旁邊傳來牛猛的聲音時,紀因藍嚇得好險沒把紙條揉一揉塞嘴里吞下去。 好在牛猛出聲時才剛進教室后門,離紀因藍還遠,那句話說的也不是他們,而是靠近后門一個正在打盹的男孩。 紀因藍趕緊把紙條揉一揉丟進了桌子里,心虛地清清嗓子,調整坐姿開始看題。 他本來以為牛猛只是路過巡視一下各班晚自習的情況,但沒想到他教訓完那個打盹的男孩子后并沒有離開,而是又往這邊走了幾步,低聲道: “許最?” “嗯?”聽見自己的名字,許最應了一聲。 面對許最,牛猛永遠是一副慈眉善目和顏悅色的姿態。 他朝許最招招手: “出來一下,跟你說點事?!?/br> 紀因藍看著許最起身從他椅子后面繞出去,跟牛猛一起出了教室。 兩個人沒走遠,就在教室門口,但他們交談的聲音太小,紀因藍什么也聽不見。 許最沒一會兒就回來了,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但紀因藍發現,他回來時垂著眼,還輕輕皺了下眉。 紀因藍知道,這是他心情不那么好時的表現。 所以他又撕了一張紙,關心了一下男朋友: “老牛找你什么事?” “沒什么?!?/br> “?” “說正式開學后高三會有一個高考誓師大會?!?/br> 紀因藍覺得自己簡直太了解許最了,所以每次就算這人只把話說一半他也能自己明白全部。 “他干嘛?又要叫你當什么優秀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嗯?!?/br> “你不想上?” “嗯?!?/br> “那你拒絕了沒?” 都不用許最回答,紀因藍看他回來時那表情就知道答案肯定是沒有。 果然。 “沒?!?/br> “這次打算怎么辦?重返故地車站嚼冰?” 紀因藍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許最時那畫面就想笑。 他當時真以為這是位特立獨行的死裝哥,誰能想到是個連拒絕都說不出口的臭社恐。 “沒想好?!?/br> 一張小紙條被寫滿了,紀因藍照例把它丟進了課桌里。 他又撕了一張出來,但沒立刻動筆,而是支著腦袋,若有所思地望著旁邊的許最。 窗外被晚霞染成一片深紅色,又逐漸被深藍色蔓延著侵占。 許最被暖色的背景和冷色的燈光襯得更冷了,睫毛在眼底灑下毛茸茸的影子。 那一瞬間,紀因藍做了一件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很大膽的事—— 他抬起手,覆上了許最握筆的右手。 那觸碰一觸即離,但落手時,許最丟了筆,在課桌下反握住了他。 許最手指的溫度總是有點涼,紀因藍感受著那溫度慢慢地被自己掌心變暖。 也不知這隱秘的牽手到底持續了多久,總之后來,第一節晚自習的下課鈴打響,教室變得喧鬧起來,他們的交流也不必再借助水筆和紙條。 紀因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喚了一句: “乖乖?!?/br> 許最抬眼看向他。 “你不想上臺發言,是因為你本身就不喜歡、不想上、不愿意做這種事,還是你不太敢?不敢暴露在那么多人的目光下,不敢自己的聲音通過麥克風讓那么多人聽見?是不喜歡,還是做不到?” “……” 許最沒有回答,只垂了垂眼。 但紀因藍已經知道他的答案了。 “如果你是因為不喜歡,那我教你怎么說,你現在就可以去找老牛,告訴他你不想接這個活兒。因為去或不去都是你的自由,你有拒絕的權利。但如果是因為其他的……” 紀因藍輕輕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指: “那要不要試著克服一下?” 從情感上來說,紀因藍當然不想讓許最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他簡直舍不得這人受一丁點委屈。 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他們,紀因藍也不可能時時刻刻跟在許最身邊懂他心意替他說話,未來的路還有很長很長,說得殘忍一點,除了自己,誰都不能保證能永遠陪著誰。 許最養成如今這個性子,跟他的童年和家庭環境脫不開干系,這是肯定的。 他在學生時代遇見了不想做的事,還能弄傷自己糊弄過去,那以后呢?以后總有糊弄不了的事。 紀因藍想他擁有拒絕的自由,但在那之前,他得先擁有面對的勇氣。 如果他身邊一直沒有人教他怎樣正確面對,那就由他來。 他喜歡他,可他不能只給他喜歡。 他得教他點什么,得改變點什么,讓他在未來某個或許身邊沒有他的可能性里,自己一個人也能有辦法從容面對所有。 “我陪你,我教你。試一試,好不好?” 許最垂眼許久,像是在思考什么。 紀因藍難得耐心地等著,直到上課鈴打響,教室里混亂起來,多是散落在各處的學生跑向自己的座位。 而就在這樣的亂聲中,許最安靜地握著紀因藍的手,抬起來,微微低頭,在他手指骨節上貼了貼自己的唇。 一個無聲的親吻。 意思是,可以試試。 紀因藍可能是欣慰地松了口氣,以至于一時都沒有意識到許最這個舉動有點過于明目張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