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他也從來不說自己的喜好,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和訴求, 一個不吃辣的人,居然流著眼淚嗆咳到眼睛通紅吃完了一整碗加麻加辣的豌雜面, 都沒有吭一聲。 可現在,聽完這些后,紀因藍又好像能夠理解了。 不會拒絕別人,是不是因為從來沒有成功過,所以覺得,就算把拒絕說出口,也會被對方輕飄飄駁回,無論有沒有拒絕過,不想做的事還是要做。既然說與不說的結果都一樣,那倒不如把“我不想”變成“我不能”。 不會表達自己的想法和訴求,是不是因為就算說了也沒有用。明明說過很多遍想養那只兔子了,明明已經用行動證明過就算自己一個人也能把兔子養好了,可就因為大人一句“礙事”和預設的“玩物喪志”,所有心血全部白費,他付出的感情不值一提,他的寵物,他的伙伴,他的小朋友,被大人們當個笑話一樣端上了餐桌,還要惡趣味地看他把它吃下肚。 他從小就是聽話的孩子,唯一一次違逆了大人的想法想要隨自己的心意留下點什么,卻得了那么個結局。 他留不住想要的東西,一味地堅持只能換來比離別更慘烈的后果。 既然說了也沒用,那就不說了。 反正無論如何都是被支配的那一個,那就沉默著順從。 原來他不是一個聽話的孩子。 他只是一只被馴服的的玩偶。 紀因藍覺得胸口發悶,一時竟連呼吸都難。 他看著公交車外搖搖晃晃的風景,心里五味雜陳,張了張口想說句什么,卻又覺得無話可說。 最終,他也只咬著牙罵了一句: “……真他媽cao蛋?!?/br> “誰說不是呢?!?/br> 許冠輕輕“嘖”了一聲: “今天許最那個狀態,估計是又想起那會兒的事了。這應該是他在兔子之后第一次想留下點什么,結果,還是沒留住?!?/br> “……” 紀因藍沒再說話了。 他不知何時攥起了手指,指甲抵著掌心,抵得生疼。 許家大伯住得不算很遠,也就幾站公交的路程。 紀因藍跟著許冠快步往小區里面走,但等到了大伯家樓下,許冠突然“臥槽”一聲: “那不是許最嗎?他還真找過來了?還能在這遇上?” 紀因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在前面一棟居民樓下看見一道人影。 他們出發得原本就晚,公交車晃晃悠悠,走得也慢,時間不對,他們原本不該在這里碰到許最。 不過紀因藍很快就想通了——許最沒帶手機,這個年代,他身上也不一定記得帶零錢。他只能走過來。 這段路對于機動車來說不算太遠,對人卻不一樣,但許最還是站在這里了。 原來膽小鬼小啞巴也有這么勇敢的時候。 少年個子高挑,身上穿著簡單的白t牛仔褲,顯得人很清瘦。 他正仰頭望著不知哪層樓,明明是春末的晴天,傍晚的陽光也是暖的,可那身影就是無端顯出幾分清冷和落寞,跟周遭格格不入,像是單獨下著一場不會停的雪。 看著他,紀因藍竟有一瞬的出神。 旁邊的許冠像是想直接沖過去,紀因藍眼疾手快攔了他一把: “別過去?!?/br> “???”許冠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 “為啥?真讓他一個人去???” 紀因藍點點頭,看著許最抬步進了居民樓。 他眸色有些深: “讓他自己來?!?/br> 雖然不放心,但既然紀因藍這么說了,許冠也沒有爭著過去出頭。 他只和紀因藍一起,等許最進去有一會兒,才悄悄摸上了樓。 大伯家住的是個老小區,樓內沒有電梯,紀因藍和許冠剛上到三樓,就聽見了六樓傳來的敲門聲。 他快步上去看了一眼,能從樓梯的夾縫里看見一點點許最的影子。 “哎呦,小最?你怎么不打一聲招呼就來了?” 開門的是個中年男人,紀因藍看不清他的樣子,只能聽見他略顯粗糙的聲音: “有什么事嗎?來,進來坐?” “不進了?!?/br> 許最的聲音在樓梯間里顯得有點空: “我來是想……要回我的東西?!?/br> “什么東西?”大伯似乎有點茫然。 “今早,meimei在我房間拿走了一只玩偶?” “哦——你說那個???”大伯笑了兩聲,笑聲回蕩在樓梯間里,有點做作: “你這么大個小伙子了,還喜歡那種毛絨玩具???這不是小姑娘喜歡的嗎?丫頭喜歡得不得了,怎么勸也不聽,你媽就讓她抱回來了,我們也沒怎么注意。怎么,那個玩具很重要嗎?” 許最沉默片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強調道: “那是我的東西?!?/br> “但……” “除了我,沒人能隨意支配它的去留。所以,請把它還給我?!?/br> 許最打斷了大伯沒說完的話: “這是第二只兔子了?!?/br> “這……”大伯話音頓了頓,大概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覺得有些尷尬。 好在他也沒再說什么,只扯著聲朝屋內走去: “死丫頭!你早上從你小最哥哥那里抱回來的玩具呢?趕緊拿過來還給人家,人家都找上門來了!快點,我跟你媽平時少你吃少你穿了?一個玩具娃娃又不是金子銀子,還當個寶不撒手了,一點都不大氣,小氣巴拉的,像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