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家宴(上)
5 家宴(上) 帝國繁榮昌盛,自幾百年前合并立國以來,軍事、經濟、科技等各大板塊飛速發展,齊頭并進,勢如破竹。 原本并無優勢的初期帝國在諸多英才的努力下反而逐漸反超當時的幾大強國,時至今日,帝國已是舉世無敵,所向披靡,人民多和樂,社會一片繁榮昌盛之態。 歷代的帝國皇族都珍視人才,現今第八世帝母亦是如此,經常舉辦宴會犒勞肱骨之臣。 帝母舉辦的宴席通常分大國宴與小家宴。 大國宴每年兩次,定于年初與年中,大多有名懷才之士都會被邀請,大國宴也是一個帝國比較看重的人才推舉的時機,有想要冒頭的年輕人可在此時自我推舉,遞交材料,經審核后方能入宴。 而夾在兩次國宴中間的,通常還會有一次帝母舉辦的家宴,邀請對象主要是當前對帝國舉足輕重的幾個大世家。 而今日帝母家宴上,邀請的便是軍事游家,政治葉家與經濟趙家。 世家興亡變遷,朝生夕死亦是常事,例如今日的趙家便是現今的新盛世家,踩著科技革新的風口扶搖直上,驀然紅極一時,這是首次獲得帝母的邀請。 帝國中能如游家此般,從立國便雄勝綿延至今的實是少見,當然最得帝母信任的,也是游家,這一點從家宴座位的安排上便可見一斑。 華燈耀目,紅毯綿延,玉盤珍饈,金燭搖曳。 鋪著白色鑲金桌毯的長桌從金色華廳的盡頭延展至出口處煥麗的雕花白門前,從長桌的一頭向另一臺望去,人影若昆蟲般細小。 高端的白木椅雕工頂級,間距均勻地擺放在長桌的兩側,繞桌一圈約莫能坐下近百人。 帝母與帝后的座位在長桌最盡頭的特制上座,公主與皇室成員順坐而下,緊接便是游家的人,之后是葉家,最后長桌近門處坐著的是趙家的人。 宴席尚未開始,桌上的盤計與算術便已輪轉了三圈。 皇室成員相互打著招呼,談論著近時,不亦樂乎;葉家與趙家座位相鄰,淺點輕算地試探著趙家的底子,趙家當家人一面與葉家恭維,眼珠子卻時不時朝著遠處的游家空空的座位飄去,眼底思量著什么。 帝母家宴,各大世家與皇室成員都是早早到場,給足面子,唯獨游家遲遲不到場,到現在座位上一個人都沒有,這般大的架勢,莫非是在給帝母下面子? 宴會幾近開始,宮廷樂隊已曲起盎然,游家才姍姍來遲。 只見為首的高大長發女人邁著沉穩的步子走進了大廳,常年穿著挺拔軍裝的中年女人難得穿上了一身鑲著碎鉆的深紅西裝,微卷的頭發隨意向后拂去,正正抵達蝴蝶骨的下緣,下巴微微抬起,高傲與威嚴控制得恰到好處,流年歲月沒有磨滅她的光輝,反而更增迷人魅力,霎時光耀非凡。 這便是帝國元帥游澤風了。 元帥的后邊跟著其他的游家人,高挑俊秀地攘攘說笑而來,引起一片注目。 帝國對alpha和omega的服飾沒什么限制,宴會對穿著也沒什么要求,向來是隨心所欲,但游家人大多在軍部工作,習慣了穿軍服方便的日子,今日來參加宴席也只是掏出了許久不穿的西裝,一時間一群西服款款的高挺氣質俊女一同走來,著實大飽眼福。 當然其中也錯雜著一些沒有穿西裝的人,比如一些omega家眷,以及一小時前才被元帥通知抓來的林曉寒。 “游大元帥,你又險些遲到了?!?/br> 一位拿著紅邊蕾絲金骨扇的靚麗中年女子伸伸頭沖游澤風打趣道,看樣子是司空見慣了。 “好久不見了,美麗的玫瑰小姐——這是什么話,我們這不還沒遲到嗎?” 向來以鐵面著稱的帝國元帥沖那位靚麗的女子勾唇一笑,冰山融化之狀看呆了不少人。 人到中年好幾,都還能被稱為小姐,玫瑰伯爵香扇一展,輕掩嘴角,笑眼瑩瑩。 “油嘴滑舌,知道你們游家不喜歡這種場合......” 游家迅速入座完畢,林曉寒人生地疏,只認得元帥,入了大廳后只得乖乖地緊跟著元帥走,入座時也是硬著頭皮坐到了元帥指點的位置,距離元帥只隔了一個座位。 在入座的一瞬間,林曉寒便察覺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向自己投來,抬眼望去便對上了蘇扶月晦澀的眸子,心下不妙,發憷低下頭,努力與自己面前的餐盤視線交流感情。 玫瑰伯爵見游澤風身邊還空著一個座位,拂了拂柔滑的發絲,調笑道。 “喲,游大元帥,看來你們游家今天還真有人要遲到了?!?/br> “要是遲到了今晚就去跑圈三十?!?/br> “小曦寶這才剛大病初愈,你也好意思再折騰人家?!?/br> 玫瑰伯爵聞言一笑,首飾繁多的手指拿起了一杯淺金色的香酒,伸向了游澤風。 “年輕人適合多運動運動?!?/br> 游澤風再勾嘴角,拿起了手邊的酒杯,兩個漂亮的高腳杯在金光耀耀下清脆一碰,淡酒搖曳出迷人的弧度。 游家風大,自她們進來后,大廳中便鮮少有人說話了,都在暗暗向游家看去,游澤風與玫瑰伯爵說話并沒有避著她人,一時間半個廳的人都知道今日游曦也要來參加帝母家宴,帝國上將的傷勢一直以來都在被持續關注著,頓時場上便有細碎的討論聲響起。 座位臨近元帥的林曉寒自然也是聽得一清二楚,原本怯怯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微微睜大的眼底流轉著炫目的光。 這個月她一直被關在酒店里,光腦只能用于緊急聯系,整天除了看看書就是吃飯睡覺,一點接收不到外界的消息,詢問門口的士兵有關游曦的狀況,也是得不到應答,一個月以來像是煎鍋上的螞蟻,徒勞地在酒店急得團團轉。 所以游曦今日真的要來嗎?她的傷勢如何,已經完全好轉了嗎?那怎么這個點了還沒到,路上是出什么意外了嗎...... 腦袋不自覺胡思亂想著,林曉寒忍不住頻頻向門口看去,視線掃過人群時,隱約看見一位穿著白大褂的女士在庫庫炫橘子,餓狼撲食之狀像是剛出獄不久。 ? 什么東西,看錯了嗎? 林曉寒又將視線挪了回來,仔細端詳著這位女士,糾結著這是不是白大褂版型的禮服,但看了看去都只是一件普通的白大褂,袖口甚至帶著些許臟污。 這位女士坐在一群西裝游家靚女的中間,與周遭迥然不入,難道這位也是游家的人嗎? 游家的直系女兒,即便是omega也都大多在軍部工作,除開元帥是一頭微卷的長發,其他的游家人為了戰斗或是工作方便,基本都是清一色的短發或中短發,比如游曦便是恰到耳上的長度,劉海隨意地蓋住額頭,微紅蓬松的發絲,一看就很好摸的樣子。 實際摸起來也確實很好摸。 林曉寒悄悄回憶了一下那松軟的手感,臉上一紅。 不過這位女士卻是稍長的黑發,被廉價頭繩隨意低綁的頭發可憐兮兮的被丟在背上,粉黛未施的蒼白臉蛋上掛著碩大的黑眼圈,松弛地含胸駝背品嘗著桌上的橘子,絲毫沒在意其他家族的人異樣的眼光以及游家人糾結的神情,沒一會兒又炫完了一盤橘子。 隨后這位女士沖她身旁的另一位游家人實在一笑,似乎想說些什么,但首先卻迎來了一記手錘,隨后便悻悻收斂了一點。 所以真的是游家人嗎。 林曉寒又不可思議地多看了兩眼,隨后余光中便終于出現了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 游曦踩著點趕到了大廳。 今早她被洛伊攔下后,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便發現時間已經很緊迫了,洛伊說想讓她多休息一下,就沒忍心叫醒她。 最終的結果就是游曦拖著疲弱的身子死趕活趕,就連衣服造型什么的都是在車上隨便搓的,這才堪堪沒有遲到。 匆匆而來的上將,兩鬢處因為趕路而有薄汗微微探頭,劉海用發蠟稍稍向后側塑形,露出一片漂亮的額頭,面色仍舊非常蒼白,口唇剛剛在車上點了一些淡色的口紅,才不至于是全無血色。 深藍西服外套胸段的領口處別著金色葉子胸針,漂亮的肩墊稱得軒昂的alpha身板挺闊,深藍色的蝴蝶結卡在緊身內襯的領口處,大步走動間偶爾露出精瘦的腰肢,還是能看出這段時間瘦了很多。 全場只余下一個空位,游曦沒時間左顧右盼,徑直闊步在游澤風的身旁坐下,向游澤風問候敬意了一下。 依舊有些氣喘吁吁的上將緩了幾口氣,看向周圍,這才發現自己的右側竟坐著一位陌生的女士。 簡單的白色抹胸,兩根蕾絲腰帶包繞的腰肢不盈一握,薄紙般瘦削的身板,胸前卻有著不小的溝壑,稍許露出的甜美半圓白得嚇人,白乳的上方是漂亮骨感的鎖骨,無需任何配飾也能美得勾人心魄。 烏黑濃密的發絲一半輕挽,其余順著耳后自然垂下,劉海稍拂向兩邊,更襯膚色白皙,小得驚人的臉蛋此刻雙頰嫣紅,淺抿著嘴唇,漂亮的桃色唇珠落在下唇的正中,晶潤的大眼睛微睜大,眸底似有波光流轉,略帶緊張地深深看著游曦,似要將游曦的每個神情都刻在心中。 認識嗎,看什么看。 游曦覺得有點莫名其妙,不是游家人怎么能坐在她的旁邊,美女著急也不能亂坐座位啊。 蹙眉稍稍思考了一下,這才在腦海中翻出了一張相似的面孔。 這不就是那天自己床上的那個女人嗎! 謀害軍部高級職員,即便沒有被處以死刑,但也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好端端光明正大地坐在自己旁邊吧? 游曦頓時瞳孔地震,頂著林曉寒熾熱的目光硬著頭皮又仔細看了兩眼,確定沒認錯人后,這才驚愕扭頭看向了坐在自己另一側的母親,嘴巴微張,一臉疑惑不解。 游澤風正品嘗著飯前水果,看見游曦的茫然的神情,遲疑了一下,順手將小圣女果塞進了游曦微張的嘴里。 上次看見游曦這般可愛的神情還是在游曦八歲時。 鐵面元帥在心底悄悄感嘆了一下,但還未來得及說些什么,帝母帝后便到場了。 傭人的通報聲傳來,大廳中的全體客人刷刷起立目光致敬,游家的軍部成員將右手置于左胸,目睹帝母牽著帝后的手款款入座,在得到帝后的頷首后,才又紛紛坐下。 帝母今日心情上佳的樣子,在飯前先細細詢問了世家中幾位較為年長的功臣的身體狀況,隨后又嘮了一下家長里短。 期間游曦一眼便看見了帝母身旁的蘇扶月,帝國小公主穿著全場最妍亮動人的淡色長裙,輕盈的云紗披肩輕輕搭在白皙的臂彎上,身上華貴的飾品不斷折射出耀眼的金光。 游曦看過去時,蘇扶月漂亮的雙眸恰好也正盯著自己,小嘴微癟,眉頭微皺,顯然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從小到大,游曦不曾舍得讓蘇扶月受過半點難過,頓時也是心下一揪,按捺不住想要去好好安慰一下帝國的小明月,但奈何現在尚在宴席的進食階段,不能隨意走動。 不一會兒,帝后便拍拍帝母,招呼大家可以進食了,帝母聊到興頭上,竟有些忘了大家伙都還餓著肚子,反應過來后也是開朗下令,大家可隨意用餐。 面前擺放的牛排與菜品都是由帝國頂尖的廚師制作,濃稠的醬料鋪在牛排的一側,另一側擺放著幾簇小菜與檸檬,熱氣騰騰的牛排仿若還沸騰著汁水,看得人食欲滿滿。 此般美味,賓客紛紛大快朵頤,盡情享受著眼前的珍饈美味——但可惜場上卻有幾人吃得興致缺缺。 游曦心不在焉地切著眼前的牛排,心卻早飄到蘇扶月那兒去了,見今日的帝國公主像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亦是頻頻看向游曦,根本沒動幾口眼前的飯食。 林曉寒也是基本沒動眼前的食物,并不是因為她不想吃——而是因為她完全不會用刀叉! 之前在地下室時大部分時間都是吃的速面,或是自己做一些簡單的食物,待客時也都是要專心服侍客人,哪有資格吃東西,此刻周圍的人都吃得雀躍,林曉寒餓得肚子咕咕叫,卻還是不敢怎么吃,畢竟坐在游家堆里,丟的是游家的臉面,她沒這個膽子,只能沮喪地盯著美食發呆。 游曦正神游戳著牛排,突然被游澤風用干凈的刀背敲了一下手,困惑地扭頭看向帝國元帥,元帥眼中似乎有幾分恨女真木頭的晦澀。 “曉寒不太會用刀叉,你去幫曉寒處理一下?!?/br> 極低的音量,在吵嚷的飯桌上只有游曦聽清了。 雖然此前沒聽過曉寒這個名字,但輕輕環顧,只有左邊的那位女士沒有使用刀叉,盯著牛排不知道在想什么,自然猜到元帥口中的曉寒估計就是她。 但心下更是疑云滿腹,為何自家母親不懲治這個女人,反而帶到帝母家宴上讓自己給她切牛排?但此時場景復雜,游曦不方便多問,更擔心貿然行事可能會擾亂游澤風的計劃,只得照做。 想必母親這樣吩咐一定是有她深邃的思量在其中吧。 游曦是這一代的游家長女,從小便經常照顧各個meimei,切個牛排自然不難。 只見游曦側著身子貼向林曉寒,拿起了她身前的一套刀叉,細致地幫林曉寒切分著牛排,同時將美味的醬料均勻地混在牛排上,同時微微皺眉,低聲為林曉寒講解著刀叉的用法。 “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叉的尖齒向下,平行餐盤;刀的刀刃向內,垂直餐盤,刀刃記得要朝向自己,不然不禮貌......” 林曉寒只見游曦吃著吃著突然向自己貼了過來,距離還奇近,估計是為了更好地cao作食物,說話時仿若是直接咬著林曉寒的耳尖在說話,壓低的迷人嗓音帶著熱氣撲到林曉寒的耳后,滑到喉頸又癢又麻,漂亮的女士倏然便是面色通紅,像熟透的紅果。 “我說明白了嗎?” 林曉寒胡亂輕輕點著頭。 但其實她什么都沒聽清,游曦壓過來時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香水味,迷得林曉寒的腦子一片糨糊,緊張之下自然是左耳進右耳出,語言內容從大腦皮層嘶溜一下絲滑劃過,只留下了“游曦聲音真好聽”的印象。 緊張之下右手拿著刀子就想去戳牛排吃,聽見了游曦一聲輕輕的嘆氣。 “是這樣的?!?/br> 游曦沒搞懂這個人在緊張些什么,都已經膽子大到在元帥帝母眼皮下晃悠了,還怕些什么?況且自己已經講得很細致了,她居然連最基本的都沒聽清。 此時此刻沒太大耐心再給這人講一遍了,游曦索性直接握著林曉寒拿著刀叉的小手,給林曉寒示范了一下,切下了一小塊鮮嫩的牛rou,塞進了林曉寒的嘴里。 烤制得恰好好處的牛rou外焦里嫩,嚼勁極佳,和著濃郁的醬汁一同入口,rou脂的香味頓時在口中炸開,醬料中不知添加了什么,完美蓋去了牛rou的膻味與脂肪的油膩,是真真好吃。 林曉寒即便現在已經緊張得動不了腦子了,但還是被口中的美味驚得雙眼亮亮,紅潤的笑臉驚喜地看著游曦,包著食物的臉頰鼓鼓,像只小倉鼠。 游曦面無表情掃了林曉寒一眼,立馬松開林曉寒去吃自己的東西了,吃了才兩口,眼睛沒忍住又是瞟向蘇扶月,發現蘇扶月眼眶紅紅,下一秒就像是要哭出來了,當即一愣。 就剛才那副場景,就連牛排都要替人細細切開而后喂到口中,這般細致體貼,外人一看,如何不是一副恩愛至極的模樣。 但游曦沒想到,她現在的一門心思都在糾結母親的意圖,認真完成母親的吩咐,沒有細想太多。 游曦方才舉動驚人,引得不少注目,就連帝母都被吸引了過去,看完后頓是一笑,朗聲開口。 “對了,今日家宴,不單是為國事,更是有值得賀喜的家事?!?/br> 說罷,帝母舉起了手旁的高腳杯,桌上賓客見此也是紛紛舉起了酒杯,靜待帝母繼續言說。 “轉眼工夫,這幫孩子也都大了,是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吾賜婚游氏游曦與林氏曉寒,婚禮定于二月后的一月五日,吾看今日兩位年輕人也是恩愛,實是欣慰。 好事成雙,吾之愛女扶月與游氏蕪葉的婚禮也定下了,為二月后的一月十四,月兒與曦兒關系好,正好一起高興高興?!?/br> 帝母話音剛落,偌大的華廳中便接連傳出三聲酒杯跌落的聲音。 皇室與世家中的嫡系子女的婚約在確定后基本都會上報帝母帝后,為添彩頭,帝母都會提前進行賜婚,給孩子們增增福氣,今日之事在帝母家宴上并不罕見。 但似乎四位當事人中,有三位都對此表示驚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