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這一日，便是儀式當天。

    其實這不一定是最后一頓，但蘇綢就當是最后一頓來吃了，甚至在登上祭臺前，蘇綢望向云離塵的眼神，都只當是最后一面來見。

    不光是云離塵，所有與蘇綢有關的人都在這里，她一個個看過去，每一個人的面孔都是那么熟悉，令她無比不舍，卻又不得不閉上眼睛，調動體內靈氣，開始儀式。

    云離塵在祭臺之下，割破了手腕，帶有靈力的鮮血不斷涌出，每當傷口要愈合的時候，云離塵都會用靈力重新撕裂，那些鮮血，全都被涂抹到祭臺之上。

    蘇綢的臉色逐漸變得慘白，云離塵這個失血過多的人的臉色，都沒有蘇綢難看。

    蘇綢能聞到云離塵的血的腥味，她能感覺到，隨著那些攜帶上古神靈血脈的血出現在她面前，她體內有一雙眼睛，睜開了。

    身體像是被戳破了一個洞，靈力瘋了一般往外涌出，蘇綢現在的修為也不過是元嬰中期，體內的靈力比起渡劫甚至是那些仙神來說，微乎其微。

    這些靈力肯定不夠。

    蘇綢看著自己系統后臺的靈力值，以飛快的速度下降，幾乎一呼一吸之間，就掉了個大數，一萬接著一萬的減少。

    在沉睡的兩千年里存的那些靈力值，照著這個消耗速度，不一定能撐到儀式完成。

    等靈力值也耗盡，接下來會消耗她的什么呢？

    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靈力值之后，是生命力。

    只見端坐祭臺之上的蘇綢，一頭烏黑頭發眨眼變為灰白，隨后又變為徹底的白，沒了生命力，她的外表還能維持青春模樣，可這一頭頭發，將她內里生命力的流逝，盡數顯露出來。

    這叫圍觀護法的幾人不禁驚呼出聲，恨不得上去看看蘇綢的情況，又怕自己上去，反倒打斷儀式，讓蘇綢之前白白受罪。

    “阿綢……”

    其他人尚且掛心蘇綢，云離塵親眼看著愛人如此，豈會不傷心。

    他此刻心如刀絞，呼吸都帶著刺痛，又不能挪移半步，甚至還要狠心，繼續用血去喚醒神女的意識。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生命力被榨干時，接下來就要動用魂力了。

    這會直接削弱蘇綢靈魂的強度，減弱她的意識，讓她在對抗神女的意識時更加無力。

    蘇綢一直不想走到這一步，所以在她隱隱感覺到生命力不太夠了的時候，她直接開始用意識，強行喚醒。

    喚醒什么呢？

    之前蘇綢一直不明白，神女已經轉世，那屬于神女的那一部分應該已經完全消失了才對，無論是儀式還是其他人，都跟她說，要喚醒神女，可神女又不是一個活生生，擺在她面前的人，她上哪兒喚醒去？

    現在她感覺到了，喚醒。

    在她體內，確實有一個人存在。

    “嘀嗒——嘀嗒——”

    云離塵最后落下兩滴血，整個祭臺已經完全被鮮血鋪紅，很奇怪的是，坐在祭臺中央的蘇綢，她身上沒有沾染一絲一毫的鮮血。

    她還閉著眼睛，青絲已經變為白發。

    云離塵愈合了傷口，大量失血讓他有些發暈，好在他修為高深，很快就從暈暈沉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他雙目灼灼，一瞬不瞬地看著蘇綢，等待蘇綢睜開眼睛。

    他希望蘇綢睜開眼睛時，還能露出他熟悉的神采。

    可結果令他失望了。

    再度睜開眼睛的蘇綢，雙目金黃，不似凡人。

    當她睜開眼時，那一頭白發又煥發新生，重新變為烏黑，這次甚至上頭還跳躍著絲絲金黃色的靈力，準確來說，是神力。

    那不是靈力能造成的影響。

    看見此刻的蘇綢，所有人腦海中都浮現出兩個字——神女。

    神女蘇醒了。

    “云氏血脈，現如今還有神族血脈存世嗎？”

    在云離塵滿是期待的目光下，蘇綢說了這樣一句話，叫所有人眼中的期望都落了空。

    雖然聲音一樣，樣貌一致，但無論是從外表上的改變還是說話時的神態，都可以看出來，眼前這人是神女，而非蘇綢。

    沉默之中，有人上前行禮，低聲說：“見過神女?！?/br>
    有了第一個人自然就有第二個人，今日來到儀式現場的每一個人，其實都已經做好了準備。

    做好了與曾經的親友天涯永隔的準備。

    現在不過是準備成真了。

    云離塵也跟著其他人彎腰行禮，神女曾經為了此方世界犧牲許多，他們于情于理都不能對神女不敬。

    只是蘇綢再也沒可能回來了嗎？

    “不必多禮，這就是萬年后的修真界，我已經從蘇綢的記憶中看到了，你們打算何時重啟界門？”

    聽到“蘇綢”這個名字，眾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他們知道這件事不能怪神女，可讓他們就這樣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蘇綢離開的事實，甚至直接使用蘇綢用命換來的機會，他們真的做不到。

    “再等幾日吧，神女，是要住在九黎峰，還是去瑯嬛峰？”

    既然神女說已經看過了蘇綢的記憶，瓊凝也就不多做贅述了，直接問神女接下來打算住在哪兒？

    神女選擇了瑯嬛峰。

    那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飄向云離塵，神女這個選擇，顯然是打算和云離塵保持距離了。

    這段感情終究是沒有走到最后，只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