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魅魔】
‘不敗雌心運動會(invictusgames)’旨在支持因生育遭受身心創傷的女性,激勵并鼓舞其勇敢面對生活,通過國際性的體育賽事獲得各界人士的支持,深入了解目標群體的需求,為其提供更好的醫療服務和經濟支援,同時向大眾展示選手們在情感、身體和心理旅程中所經歷的一切。 “你別說,還挺巧,這是高山半島第二次承辦invictus,正好你這個假期沒事兒干。往后再想有這樣的機會可難了?!崩ノ饕皇执钪げ萃馓?,另一手握著圖坦臣的腕骨,帶他走工作人員通道進場,說“特拉什姨媽的兩個女兒都會參加今晚的冰球表演賽,一個右邊鋒,enforcer(執行者),還有一個左邊鋒,進攻核心?!彼d致勃勃地往東區中心位置走,進入裁判席一側的專屬觀賽區,介紹道“跟聯賽不同,這是表演賽,運動會前的預熱,技術和戰術都在其次,她們要的是觀賞性,今晚肯定會打架。你坐里邊兒,圖坦臣?!?/br> 臨時教練組、隊員家屬及幾位官員都在這里觀賽,昆西與她們握手寒暄,聊了會兒天——原本該是老教母作為半島文化區原住民代表坐在這兒,然而她的年紀大了,熬不了那么晚,開幕式結束后,mama與她一同回到宅邸。 “邁凱納斯嗎?她都已經是戰略與可持續發展委員會的委員了,和人扭打在一起太不體面了,何況她歲數有些大了?!眻D坦臣攏起裙角入座,昆西將皮草大衣披在他肩上,道“不是。埃斯特,姨媽的養女。你們沒怎么見過,一會兒運動員出場的時候她們會和咱們打招呼?!?/br> 圖坦臣對于體育賽事并不抱有太大的熱情,昆西其實也是這樣,與其說熱愛冰球,不如說她熱愛冰球啦啦隊。金發碧眼的漂亮男孩兒穿著色彩鮮艷的超短裙在冰面上列隊跳cao,這就是她整場比賽最興奮——也不好說,可能是第二興奮的時刻。她現在最期待的應該是看加西亞打架,打人或被打都行,她不挑。 場內的氣氛被烘熱,全副武裝的球員踏著音樂鼓點與解說聲音進場,投票選出的明星選手與社會各界人士、各行各業代表組成的混編隊伍向觀眾揮手致意,以逆戟鯨為原型的吉祥物結束熱舞,扭著尾鰭在運動場外耍寶。 “看見加西亞了嗎?”昆西側過身,示意圖坦臣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七號。天吶,她壯得像熊,我得給她拍一張,一會兒拿給她看。她后頭那個女人,小個子,比她矮半個頭,那就是埃斯特,十一號?!?/br> 埃斯特有一頭黑色的長發,發質看上去比男人都好,感覺可以參與年度最佳hockeyhair評選。興許是穿戴護具的緣故,她和加西亞在體型上的差異不是很明顯,也就矮了大概…十五公分左右吧?昆西說得太夸張了,她看上去距離一米八也沒有差得很多。 奏樂后球員們戴上防護頭盔,各就各位,擔任發球手的是半島文化區總理。原本圖坦臣還以為表演賽會比聯賽容易看懂,但事實是混編隊伍的進攻節奏也相當快,叁次傳球之后,他丟失視野,根本找不到球在哪里,只能勉強根據球員的動作進行判斷。 開場兩分鐘,殺出重圍、單刀直入的是埃斯特,在體量上比其她球員小了一整圈兒,然而速度與控球能力毫不遜色。她后場帶球,連續兩次越過兩名球員,拉桿過人,擊球射門。緊隨其后的26號球員以身截搶,埃斯特幾乎是砸在了冰面上,圖坦臣嚇得捂住嘴。 “她沒事,頂多是青一塊。她穿著那么厚的護具呢?!崩ノ靼参繄D坦臣,語氣中不免洋溢著興奮,提醒道“她們馬上要打起來了?!?/br> 曲面大屏上播放叁個視角的11號選手埃斯特進球瞬間,現場樂隊開始即興演奏,觀眾席上爆發陣陣歡呼。因為眉骨很高,將她的雙瞳藏于陰影中,看起來就像生氣了。半面罩式頭盔的鐵網后,她唇色深紅,鼻尖與顴骨粉粉的,望著屏幕露出滿不在乎的不吝笑容,用力閉合齒關,狠咬了一下護齒器。她的護齒器很可愛,透明底色,兩顆粉紅愛心。 隊友們從她身邊滑過,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與后背以示安慰,埃斯特拂肩表示自己沒事,很瀟灑地沖鏡頭比手勢,畫面由是切向另一側:加西亞已經追上了26號,對方轉身作出回應,球棍與手套滿場亂飛,兩人扭打在場地中央。 加西亞高壯且沉,她的優勢無疑是壓倒性的,對方被摁在冰面上,裁判當即上前阻止,將兩人分別關進罰球倉,加西亞五分鐘,26號追加沖撞的兩分鐘罰時。 “woohoo!”昆西為之振奮,起身歡呼,興奮得鼓掌,用胳膊肘杵了兩下圖坦臣,道“所以我說,體量還是很重要的?!?/br> 后者不語,甚至都沒有一胳膊肘杵回來。昆西大覺詫異,扭頭去看,發現他一味只低著頭,不由問道“你怎么了?你臉怎么這么紅,熱嗎?” “什么怎么了?沒怎么?!眻D坦臣捂住臉頰。 是錯覺嗎?所有人都是灰撲撲的,只有埃斯特,她是亮晶晶的。 總時長兩小時二十七分鐘的比賽中有六十分鐘的凈時長是高烈度的對抗。第叁節進行到一半,在場外休息的埃斯特被臨時教練組再次派往場上。她起身時頭發仍然汗濕著,重新換了一頂護目鏡式的頭盔。 “她可以不戴全護面罩嗎?”圖坦臣有些擔憂地詢問昆西。 “別管她,她大學時候就達到一級技術等級標準了,業余選手,但打過聯賽,好像還有體育部授予的稱號?!崩ノ鹘z毫不擔心埃斯特可能被冰球打中臉,擺手道“那是特拉什姨媽禁止她打馬球之后的事情了。她從馬背上摔下來,手下在前排,沒看清,也嚇著了,說她是頸椎著地,當時特拉什姨媽的血壓直接飆上二百。后來她就跟加西亞一塊兒打冰球了,冰球比馬球安全些?!?/br> 說是這么說,安全些,但也有限。加西亞有叁顆假牙——當時只斷了一顆,但是上門牙區域的牙槽骨太薄了,不好種植,醫生為了給她裝固定義齒,將左右相鄰的兩顆打磨為粘接固定點。而后她懷了寶寶,導致一定程度上的鈣流失,加之雌激素分泌引發牙齦問題。孩子滿月后她裝了滿口烤瓷牙,齊整、堅固且漂亮,白得耀眼。得益于協商聯盟的醫保政策,經產婦牙科費用報銷百分之八十,花小錢辦大事,那之后她打球更沒顧忌了。 昆西還在說,不過圖坦臣根本就沒有在聽。他在看埃斯特。 越到比賽后期,身體接觸所帶來的沖突越激烈。雙方的明星選手在第二節時換班下場,埃斯特成為進攻主力。她的射術很高,速度也快,出于戰略上的考量,對她進行威脅與震懾很有必要。 第叁次遭到干擾時,埃斯特讀懂了對面的意圖:她們想犧牲一個右邊鋒,把她也罰下去。這說明什么?在對方眼里,她是全隊的topplayer嗎?埃斯特為此倒還有些沾沾自喜,加西亞朝她比手勢,她搖頭表示拒絕。 在這種時候露怯顯然不明智,影響士氣不說,對方針對她的圍追堵截也并不會因此停下。圖坦臣沒想到埃斯特會在一次截搶后猝然發難,極限一換一,直接把對方機動性最強的中鋒拖下水。埃斯特五分鐘,對方兩分鐘。 被裁判關進罰球倉后,鏡頭掃過埃斯特。眉骨受傷致使護目鏡上鮮血淋漓,她坐在長凳上喘息,血滴在嘴唇上,染紅了犬齒。圖坦臣注意到她眼尾的弧度很圓潤,末尾顏色頗深,微微上揚,使她的眼型看起來顯得狹長。此時她正注視著場內的情況,眉眼間的專注很迷人,讓她很有些冷感,像偶像劇的氛圍。圖坦臣舉起手機,對準曲面屏幕,拍了張照片。 “哈哈,太慘了,被頭盔磕的吧。等比賽一結束,她肯定把臉埋在jiejie懷里,哼哼唧唧地直撒嬌?!崩ノ鳒惤c評“這會兒還不大能看得清,不知道是揍的還是凍的,右邊顴骨好像也有點紅紅的?!?/br> 五分鐘結束,在罰球倉內逡巡的埃斯特站起身,她推門而出的樣子像頭黑色鬃毛的小母狼。第叁節的最后一分鐘,加西亞進球,一比一持平,開始五對五‘突然死亡’加時賽。沒有盡頭的對抗牽動了圖坦臣的心,他第一次在觀看體育賽事時感到緊張。埃斯特在截搶時與人沖突,被撞在他身前的墻板上,‘砰’一聲巨響,隊友84號拿到了球,她借力起步,沒有絲毫猶豫追了上去,玻璃上染了半枚血手印。 最后關頭,84號進球,如浪潮的歡呼聲中,圖坦臣不由站起身鼓掌。場上頭盔亂飛,埃斯特與她的隊友們抱在一起,加西亞搓她的小腦袋瓜。禮花灑落全場,雙方隊員握手擁抱,和埃斯特打過一架的92號選手拿來無菌棉球為她擦拭傷口,給了她一只和自己同款的創可貼。 “啊,挺可惜的,那一隊表現得很好,她們的門將和后衛都特別厲害?!崩ノ鞑嬷酒鹕?,“雖說是表演賽,但水平還是挺高的。84號爆發力強,不能持久,她們應該一上來就攆著她不放。埃斯特的耐力、射術和速度都很好,很靈活,但經不住沖撞,叁人夾擊,她絕對跑不了?!?/br> “你還有沒有人性?”圖坦臣痛心疾首。昆西莫名其妙。 記者紛紛進入場地,雙方隊員合影。昆西帶圖坦臣過去湊熱鬧,瞧見加西亞的配偶姍姍來遲,大概是知道丈婦今天會和人打架,恐怕給女兒帶來不好的影響,所以直到比賽結束才入場,小姑娘撅著嘴,明顯不開心。 “——很多時候,生育的時候,死亡的時候,像今天這樣從事體育活動、挑戰自身極限的時候,我們不難發現,人距離動物并不遠。人性自發而有限,理智與野性并存。這種野性被認為是有魅力,因為分娩的創傷與痛苦限制了上帝的全能,直面創傷與痛苦則肯定了人的自由意志與責任?!奔游鱽喺诮邮苊襟w采訪,她摘去頭盔,戴上眼鏡,看上去還挺有文化,但她說的話聽起來卻是邁凱納斯的口吻。 昆西抬手同她打招呼,加西亞笑著點頭,隨手指了下埃斯特的方向,接著道“正因如此,女性的疼痛與不適、每月規律的出血,母親分娩時經受的對其‘人的尊嚴’的沖擊,母嬰分享身體所造成的深遠影響,她需要面對的rou體、心靈與精神層面的巨大顛覆,這種種‘不體面’、‘不優雅’、‘不高貴’,正是催生出責任與寬容的原動力。我相信‘不敗雌心’運動會最典型地代表了人性區別于獸性與神性的,獨特、自由而珍貴的部分,正是這樣一顆雌心,使人類得以成為萬物靈長?!?/br> 埃斯特與自己的姐夫坐在一起聊天,運動過后她滿腦袋冒蒸汽,皮膚看著粉白粉白的,簡直不像個女孩兒。十二歲的撒迦給了小姨兩個焦糖布丁,被又親又抱地好一通夸給哄開心了,現在正滿場撒歡兒,找幾位冰球明星合影。 “嗨,昆西。還可以吧,對得起你抽空來看比賽嗎?嗯?”埃斯特同她打招呼的動作很隨意,在看見圖坦臣之后才站起身。 “埃斯特,嘿,抱抱。這一場下來,瞧你快被人撞散架了,真可憐,小可憐蟲?!崩ノ魍龘肀?,轉過身介紹道“記得我弟弟嗎?圖坦臣,一直在海外留學,念全日制寄宿男校。你們沒怎么見過,是嗎?我告訴你,他在高級中等教育大考拿到九分,被首選大學錄取。他的大學排名比你的都高?!?/br> “不,那只是藝術系的全球排名?!眻D坦臣嘗試糾正昆西,未果,看向埃斯特微笑著望他的雙目,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道“別聽我jiejie的?!?/br> “你好,圖坦臣,恭喜你?!卑K固赜H親熱熱地握住他,自我介紹道“埃斯特·佩綸尼斯·普利希。小時候我同你也像你同昆西那般親近過,你太幼,都不記得,我也只是模模糊糊有個印象。后來到了上學的年紀,再沒見了,只常聽拉德姨媽說你非常出色,在同齡人中總是最優秀的那個?!?/br> 后來再回想起那一天,圖坦臣只記得她的手心微微發涼,有一點濕,有繭。 她是老教母叁個女兒中唯一沒有家室的那個,男孩兒都更愛議論她些。普利希家的女人善用槍是事實,然而將主語換成埃斯特以后,聽上去總好像有些不成樣子。她雖未成家,男伴不少,專事媚人,圍繞身旁,久居高山半島且愛看花邊新聞、娛樂版塊的少男是這樣跟圖坦臣說的:當紅的明星藝人愛往她身邊湊,難道頂級豪門的大少爺就不貪圖她了么?遑論你只是專注自身發展,沒有談情說愛的欲望,就算你真是性冷淡,再不濟,是個天閹,叫她握住了,也要攥出一手的愛水來——真這么神嗎? 埃斯特的骨相有種屬于古老東方的破釜沉舟的氣魄,中土人將之稱為‘俠氣’,她的臉容總不那么莊肅,只眉梢往往吊著一抹威。眼睛總是濕潤、明亮、黑白分明,稀疏的長睫下似有雨露云根,有光時漾著粼粼野色,晦暗處便如點漆。 圖坦臣很難不迷失在與她的對視中?;蛘扬@,或暗昧;或豐盈,或窮固,她眼光一移一定間總是那么從容不迫,游刃有余。因為美,因為動人,故而他貪看埃斯特的眉眼,時而回神驚醒,不敢追索,卻不期然墜入她的嘴唇。前后兩組截然對立的墨黑與濃紅。 主觀上無法克服的錯覺最終導致心靈的陷落。圖坦臣向往她,喜歡她,喜歡到與她相處的每分每秒都珍貴異常,喜歡到自動忽略她的朝秦暮楚、叁夫四侍。 她真就這么神。 “——我搞不懂你。埃斯特答應你要踹了專業歌手、醫學院研究生和農場鄉下弟中的任何一個嗎?你這會兒跟她約會,不是和那些男孩兒一樣了嗎?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她是女魅魔嗎?”在家門口叼著煙蹲點的昆西終于等到圖坦臣回家。這個小子穿著米色的連體工裝,棕色寬腰帶,皮草圍脖。領口敞得未免也太大了,甚至能看見胸肌中縫,斧劈的一道溝壑。他一定戀愛了。 昆西慢悠悠站起身,看了眼手表,十一點半。她親自鎖上院落的鐵門,說“我不同意你們的事?!?/br> 犯怪呢。圖坦臣往屋里走,問昆西道“家里還有創可貼嗎?” 他在沙發上坐下,昆西將醫藥箱拎到他面前,找出碘伏和無菌棉球,問“在哪兒?” 圖坦臣低下頭,指自己腳上的傷。新鞋有點硬,把腳跟磨出水泡,去滑冰的時候沒怎么注意,可能是鞋帶系得不夠緊,腳踝和腳背也破了,襪子上星星點點的血跡。 確實很慘烈,而且看著就很痛。昆西盡管于心不忍,但還是做出嫌棄的表情,在圖坦臣身邊坐下,用鑷子夾出棉球蘸碘伏,圖坦臣很自然地把腿架在她膝頭。 一方面昆西確實覺得這個小豆丁變成大男孩兒了,變得很漂亮,讓人著迷,他會成為大學里的風云人物,被富家千金和政要的女兒們追求,任憑哪位天之驕女,都會穿著正裝邀請他參加學校晚宴,讓其他男孩兒醋得發瘋。另一方面她覺得她弟弟還是小時候像只毛毛狗那時候比較好。 “你不舒服都不敢告訴她,如果是和我出門,你早就站在原地死活不肯動,支使我去商場給你挑毛絨拖鞋了?!崩ノ鹘o他的傷口消毒,貼上創可貼,道“我看了你發在群里的照片,你的手凍得發紫,埃斯特也沒有找件外套來給你?!?/br> “你能不能別拿自己和埃斯特比,我覺得怪怪的,有點惡心。她又不是我jiejie?!眻D坦臣緊鎖的眉頭有些舒緩開,說“而且我們還沒有怎么樣?!?/br> “什么叫沒有怎么樣?你想怎么樣?你現在就在開屏求偶,知道嗎?”昆西煩躁地推開他的腿,嘴上仍然在詰問“去溜冰場需要穿成這樣嗎?你就是去約會的?!?/br> “什么嘛,我不能打扮嗎?”圖坦臣不知道昆西這樣的態度從何而來,他還沒說兩句,就被昆西搶白,“打扮自己和吸引異性是有區別的。你明知道埃斯特是個矮子,你穿成這樣站在她面前,她滿眼都是胸,能分得清你和袋鼠嗎?” “天吶昆西,不許你說她是個矮子,她一點兒都不矮!你怎么這么刻薄,能不能別把你的水手習氣帶到家里來?”圖坦臣有點生氣地把腿收回來,以此表示和昆西劃清界限。 “是,她不矮,她只是不高。她也不花心,只是沒玩夠。她不是對情人不好,只是她的那些情人都太不體貼了,如果換成優秀的你,她肯定立馬兒變成絕世好丈婦?!崩ノ鞅ё「觳?,嚴肅道“別追求她,圖坦臣,我不同意你們在一起?!?/br> “為什么?是你說特拉什姨媽準備從家族里給埃斯特挑選配偶的,我為什么不能追她?”圖坦臣不想在這件事上和昆西掰扯,但又忍不住為埃斯特說話,道“她是特拉什姨媽的甜心,邁凱納斯和加西亞都非常愛她,因為她值得。她體貼、溫柔又顧家,非常聰明,很有責任感,很熱心腸,總是為她人著想,為弱勢的那方考慮。這些你明明都知道,你和埃斯特總在一起玩兒,你每年有十個月在海上,剩下兩個月在宅邸,你們很親近,不是嗎?” “是的,我和她很親近。我要告訴你的是,你所說的顧家、熱心、善良、利她,這些不一定是她真實的品性,但一定是她的道德優勢和名譽保險。正因為她有這樣的品質,你不妨翻翻以前的新聞吧,那些被她玩弄的模特、明星、選美冠軍,不僅被冷血地拋棄,還得面對媒體的審視和旁觀者的指責。她們甚至不忍心說埃斯特風流且花心,她們只說埃斯特不夠愛,不夠愛就是不夠愛,是那些男孩兒咎由自取,受到傷害也沒什么可憐的,是他們無法用自己的付出去平衡埃斯特‘不夠愛’的部分——你也想被人這樣指責嗎?” “不會的,昆西,這根本不一樣。情人只是情人,可配偶和小家庭是穩固權力關系、傳承資源體系的隱性實力,是利益共同體,是最可靠的伙伴。你對我過度保護了,而且你對埃斯特有偏見。為什么在她的事情上你就不說論跡不論心了呢?”圖坦臣覺得這根本算不上什么理由,于是失笑,并不把昆西的話放在心上。他確實也支持男性獲得些合理合法的權益,但擺在所有人面前、無法避開的事實是:弱男無性交,總有人要被淘汰。自然法則就是這樣,難道不是嗎? 昆西的情感太泛濫了,她對誰都抱著同情心。那些德不配位的男孩兒并沒有受到什么傷害,他們只是失去了本來就不配擁有的一切。一個模特,他能成為埃斯特的配偶嗎?他是漂亮,是惹火,可腦子夠聰明嗎?在孩子的教養問題上能插話嗎?醫學院的研究生,或許聰明吧,但有足夠的情商嗎?能平衡事業和生活嗎?難道要埃斯特在身心脆弱的時候和其她兩百個病患一起依賴他嗎? “好了,我知道你關心我,昆西。但我很累了,我得卸個妝,然后洗澡睡覺?!眻D坦臣站起身上樓,一邊走一邊覺得好笑,倚著樓梯扶手調侃昆西,道“姊妹間有競爭關系很正常,別對她那么大敵意嘛。是因為她在運動會上出風頭嗎?拜托,昆西,人家埃斯特有自己的長處不是很正常嗎?那人家天生沒有你高,沒有你壯,不像你可以完美協調各種技能,除了開船以外還能駕駛特種車輛,航校畢業四年就成為二副,那她有像你一樣破防嗎?你甚至還能在同一段時間里通關五六款游戲隨便切換鍵位,她總跟不上你,也沒有說你是八爪魚呀?!?/br> “我對她沒有偏見,只因為你是個男孩兒,圖坦臣。在她眼里,你們沒區別?!?/br> 昆西的話有點刺耳,有點傷人,害得圖坦臣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她是girl’sgirl,只對女人好,只為女人著想。在她眼里,你們都是沒有女性生命體驗的人,只有外貌上的分別,靈魂千篇一律。她永遠都不會感激你為她作出的貢獻和犧牲,她只會覺得因為她允許你對她愛屋及烏,所以你才能‘以她推人’,站在她那更高維、更完善的視角考慮問題,她會覺得應該感恩戴德的人是你?!崩ノ髯谏嘲l上,轉過上身,懊惱道“不是我對她有偏見,是她對你有偏見,不信你就試試看。你大可以問她——” 圖坦臣的眼淚掉下來,昆西閉上嘴,她的話戛然而止。 “別哭?!彼鹕碜呱蠘翘?,想捧住圖坦臣的臉,被他給躲開了。昆西慌張之余還有些尷尬,只好說“誒你哭起來挺好看的”,試圖緩解氣氛,轉移圖坦臣的注意力。 “我十八歲了,昆西。我現在可以開車,可以參軍,可以選舉。我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埃斯特是什么樣的人,我自己會判斷?!眻D坦臣說“你總是過度保護我,讓我喘不上氣,你覺得我應該隨我的丈婦姓,那是她的光榮,把中間名改回普利希則是我的底氣,因為沒有人敢惹普利希家的人。你說你愛我,說你希望我以后傢得近些,你希望我們一家人常能在一起,可你總是把我推得更遠?!?/br> 昆西覺得圖坦臣的話有道理,但又很反常識,她的cpu都被干燒了。 “你為什么不能按照我想要的方式來愛我呢?你同樣也沒有我的生命體驗。你從來不考慮結婚和生育,你說各人的生命就是各人的,無法通過她人得到延續。你不焦慮難道是因為你比我更豁達嗎?不是的,是因為你可以慢慢思考,隨時都能改變決定,等你叁四十歲,你還是能挑挑揀揀地選個年輕男孩兒做孩子的爸爸?!?/br> 他是尚未離巢的雛鳥,還會理所應當地黏著mama,理直氣壯地向jiejie索求關心和愛護。他還沒有準備好。遠遠沒有。 “你還不能喝酒?!崩ノ髟噲D以此論證自己的觀點,道“你十八歲了,但是你還不能喝酒,你算不上一個大人,因為你不能喝酒?!?/br> 昆西了解埃斯特,所以才如此反對圖坦臣追求她。對于埃斯特來說,家族利益遠比個人好惡要來得重要,她根本也沒有特別喜歡的人,非要和他成雙成對地相互依偎不可。圖坦臣是所有競爭者中最優秀的那個,只要他有意愿,埃斯特一定會接納他。而且mama和特拉什姨媽是最親的姐妹,說實話,親上加親沒什么不好,這對她們都有好處。 “我把話說在前頭,她現在對你的印象還是‘圖坦臣表弟’,而非‘一個男的’,等她被你吸引,意識到你是異性時,你會覺得她變了一個人,她的人品變得特別次?!崩ノ鲝那敖罂诖锶〕鍪峙?,擦拭圖坦臣臉上的淚痕,“總而言之,別太愛了。愛她會讓你受苦。情場不是戰場,想逃就逃,別等到受了傷才想起jiejie的話,知道嗎?” “我不怯戰?!眻D坦臣小小聲地說著,神色還很倔強。年輕男孩兒就是這樣,總覺得自己能行。昆西的動作不由停頓一下,無語且無助。 “她是魅魔?”